孔子说：“智者乐水，仁者乐山”。

“乐”是喜欢的意思。所以，我有很长一段时间特别诧异，为什么“智者”喜欢水，“仁者”喜欢山？后来，忘了在哪儿读了一段文字，才知道这句话应该解释为“智者乐如水”，“仁者乐如山”。说白了，就是智者乐于像水一样“随方就圆”，而仁者则乐于像大山一样“岿然不动”。依照这个意思，那么山和水比起来，我更喜欢山——因为我喜欢它的“岿然不动”。

平生也爬过几座山，比如燕山，崂山，骊山，武夷山，鸡公山，伏牛山，等等。

最早爬过的山是鸡公山。

鸡公山在河南信阳，离湖北不远。山上有不少别墅，据说都是上世纪初那些到中国来的洋人盖的，盖得很精致，很漂亮，但我去的时候那些别墅都没人住，每一幢都掩映在一片郁郁葱葱却无人修剪的绿植之中，显得十分荒芜，有点儿“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的味道。不过山上却有不少当地土著，还有商店和学校……

有一次，我们学校（1970年，我上小学）搞野营拉练，几个班（那时叫排）孩子背着被子从山底下徒步往山上爬，一路上磕磕绊绊，终于在太阳落山前爬到了山顶。晚上我们就住在山上的一所学校里。那是一所小学，教室里的桌椅都涂了蓝色的油漆，给人以活泼欢快的感觉，比起我们学校的白茬桌椅强了许多。那是个五六月份吧，山下已经很热了，但在山上，尤其是太阳落山之后，很冷。那天晚上，老师披了件旧军大衣，带着我们几个衣着单薄的同学坐在水池边上讲故事，故事讲的是什么，早忘了。只记得我们几个冻得只打冷战，老师见了，脱下大衣给一个女生披在了身上，然后让我们背诵毛主席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一连好几遍，背完了，问我们还冷不冷了？我记得大伙儿一边接着打冷战，一边言不由衷地齐声大喊“不冷——”

如今，我常常想，倘历数这一生曾说过的假话，那该是第一次。但有了第一次，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最近一次爬的是武当山。

武当山在湖北，归丹江口市管辖。丹江口这名字，我一直特别喜欢，觉得它清新且有诗意。中国有许多地方的名字都很好听，比如东北的佳木斯，我就常觉得有“佳木于斯”的意思，很禁琢磨。还有广西的桂林——桂树成林，很美。

武当山是道教圣地。我最早知道武当山是在电影上，上世纪八十年代，长春电影制片厂拍了部故事片，名字就叫《武当》（好像比李连杰演的少林寺晚一年）。《武当》讲的是武当弟子和外国武士较量的故事，既表现了清廷的腐败，又弘扬了名族气节。很好看。

打那儿，知道了武当。

武当是“道山”，“道山”除武当外，我还去过崂山。崂山靠海，景色好，且仙气十足，但没有武当山那么高，那么雄伟，那么有气势。崂山道士给人的感觉像是神仙下凡，而武当山则不，他们好像并不忌讳自己就是凡夫俗子，甚至连收门票的俗务也是他们自己去做，更遑论其他了。我在武当山看过一场道士的武术表演，年龄最大的八十三岁，耍铲。那铲耍得出神入化，时快时慢，时轻时重，闪转腾挪，上下翻飞，非武林高手很难如此，只是觉得那老者少了些道家的仙骨，也不够飘逸。果然表演之后，老人于吁吁之中仍“意犹未尽”，又从后台取出一幅裱好的竖轴，拿给人看，上面四个字：天道酬勤。我好奇，凑上去看，感觉字在行楷之间，熟练有余，却不合章法，隽永不足，又多了些俗气。

对于这老者的书法，其实本不必苛刻。人非全能，他仅凭耍铲以足以立身了，何必再展示书法？

武当山主峰名天柱峰，峰顶有一建筑，曰太和宫，太和宫俗称金殿，据说与之相配的整个建筑群是由明成祖朱棣下令照着紫禁城建制依山势敕建而成，历时四年。因为建筑风格和建造工艺与紫禁城相同，且坐落于高山之巅，又有云中紫禁城之称。

武当山游人很多，供奉真武大帝的金殿香火尤盛。

□乔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