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是母亲和我2012年拍摄于母亲所在养老院，那年我刚刚满21岁，母亲62岁。

母亲一生波折，没享过福，没住过像样的房子，没出过远门看看这花花世界，甚至没说过一句话。

母亲是个聋哑人，腿上也有很严重的残疾，只能借助双手呈跪姿爬行，但她心里什么都明白。

记忆里的童年，母亲为了我不被别人欺负，常常是“冲”在我面前，把我护在身后，使出浑身解数为我解围。每次她都把我抱在怀中检查我是否受伤，看我没事儿就打手势叫我赶紧回家吃饭，我跑回家坐在炕上快吃完饭时，透过窗户远远见母亲满头是汗一点点往回爬。我还小，背不动她。

13岁那年，父亲过世。从小我就喜欢和父亲睡在一起，缠着他讲故事。从温暖到冰冷是那么让人措手不及，我怕极了。父亲就是我的天。我哭着喊着求别人帮忙送走了父亲。接下来三年中，我和母亲艰难度日，吃上顿没下顿是常有的事儿。长年穿好心人送来的衣服，一年四季也没条件洗，经常见母亲为我逮虱子。

多数时我在外边疯玩，母亲扒着一米多高的灶台把饭烧熟等我回来吃。偶尔母亲添柴我做饭，从没觉得饭有多难吃，日子有多难熬，能吃饱就很好。

16岁，我外出打工，母亲无人照料，是村里干部托人帮忙送进养老院至今。

照片到现在四年了，期间我只回过一次家。去年家里人来电说母亲住了院，脑溢血，我花光了所有本就不多的积蓄，好歹是把母亲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但依然留了后遗症，半身瘫痪。出院后我请求好心的院长安排两个人多照顾我母亲一些，我把最后仅有的一千块钱给了院长。

当我离开家时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我把照片锁进了柜子藏起来，生怕不小心看到忍不住流泪。母亲，是儿无能，不能给你一个安享晚年的家，不能陪你看外边的世界，吃你没吃过的美食，不能陪在你身边。但我在努力，世界上没人能懂你，唯独我，我知道你也想我。我一定会早点回家，让你享受天伦之乐。

母亲，等我回家。

□韩东磊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