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回来时，我正在摘枇杷。她从枇杷树下穿过，手掌里托了一株小草，朝我晃了晃说：好看吧？

我说：什么破玩意儿，那池塘边的野花都比它强十倍，临水而发，疏枝横斜，都是可以入诗入画的……姐笑道：快打住吧，谁不知道你最喜欢野花。

想着当初枇杷青涩时，只因我又要离家，姐边掐着小青菜边嘱咐我说：“不要成天价天涯海角流浪了，找个安稳的工作多好，看你这骨瘦如柴的模样，饭也不好好地吃……”

我凝望着池塘对岸那片重重叠叠的油菜花，心里酸酸的，口里却依旧冷冷地说：你管我呢，管好你自己的儿子就行了。当时我的双胞胎外甥成绩是一塌糊涂，且正面临中考。如今自己一圈浪回来，枇杷早黄了，油菜也老了，我当初的心是否还依旧？

姐尝了一颗枇把，酸得直皱眉，抬头望了望那一树的金黄，然后说：得用塑料袋套上，否则过不了几日就会有馋嘴雀儿来吃了。也真奇怪，今年的雀儿怎么还没来？我笑道：这花红柳绿的季节，人家雀儿们早谈恋爱去了，哪有空来？或许今年不来了呢。姐狠狠剜了我一眼，挑了几个大些的枇杷，上楼给她儿子送去了。

五月的江南，烟雨如画，百鸟流音，令人陶醉。

趁着水面有凉风，我坐在枇杷树下剥蚕豆，一粒粒蚕豆翡翠似地躺在红色的面盆里。突然听到一声扑棱棱地响，我抬头一看，两只白头翁正嬉戏着落在枇杷树的枝梢上，大大方方地啄起果子来。吃罢，还相互整理起羽毛，卿卿我我地好不恩爱，真正是枇杷树上诉相思，它们也许是故地重游，或许当年它们正是在这枇杷树上偶遇，然后相爱的呢。

吃午饭时姐对我说：村里的菊花死了，她当时正在地里拔草，只喝了一口水就倒地不起了。我心里一愣，菊花是我的同学烨的母亲，还记得儿时有一次我去烨的家里写作业，他母亲拿了一只鸭梨出来，无限怜爱地说：烨，快看这是什么？烨欢喜得跟小狗似地在他母亲身上乱蹭。如今烨的父母都不在了，他心里该是多么的痛苦……

外面起风了，透过纱窗，那影影绰绰的枇杷们似在窃窃私语，还有树上的那对白头翁，也不知它们明年还来不来？

□东芳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