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知道几十年来一身绅士风范的孙道临竟然有那么一段牧羊生活？他要是不说，这事就会被时光淹没。但他说了，说给了媒体的记者。相比那些总是把当年之勇挂在嘴边上的人来说，孙道临已是荣枯事过都成梦，忧喜心忌便是禅。

他牧羊、挤羊奶、送羊奶，一个因战火失学的燕京大学学子竟然成了北京郊区荒地里的羊倌？孙道临靠养羊自食其力，终日与书与羊为伴，就是发烧到39度，仍然骑车满城去送羊奶……

这就是我们心目中风度翩翩的孙道临曾经过的生活。

记得一位小时候的玩伴如今混成了记者，见面时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在记者圈里暴露他曾经当过工人。”由此联想到孙道临，联想到孙道临并不诗意的牧羊生活。恍然感到能否正视历史已经成了一个人心理健康的标尺。孙道临从艺数十年，在观众眼中也干干净净、坦坦荡荡了数十年。他的身上，既没有传出什么花边新闻，也没有粘上什么是非之事。因为他是个光明磊落之人，心理上没有任何阴影。相比来看，我的那位记者朋友就活得不那么爽快，为什么就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曾经是个工人？天晓得那段工厂的生活能够被你从血脉中强行洗去。实际上，每一个人的成功都离不开其成长的经历的积累。无论是光荣还是屈辱。无论是振奋还是低靡，都应该是你能够走下去的动力，都是你真实生活的沉淀。更何况，工人怎么啦？牧羊倌怎么啦？那是自食其力的写照，是货真价实的光荣。

我们尊重孙道临，因为他不仅戏演得好，人也行得正。我们甚至羡慕孙道临曾经养过的羊，因为这位80多岁的老人还记得它们，还说得出它们。

□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