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前的那个“六一”节，卫生院里来了一名照相师傅。那小小的120镜头一晃，立刻在左邻右舍之间掀起了巨浪，母亲们使出浑身解数找道具，力争将宝贝的光辉形象“秀”出最佳。

小我两岁的邻居小兵，手里有一支父亲出差上海时带回的仿真卡宾枪。但小兵是个有名的小气鬼，手里有了现代化武器，像捧着个宝贝，连别人摸一下都不肯，更别说借给人家了。当母亲将我全身上下海军衣裤装扮完毕，准备面对镜头时，我的倔脾气就上来了：“我要拿卡宾枪照相！”

这确实是道难题。之前，好几个小朋友的家长都在小兵那儿吃了闭门羹。为了安慰我，母亲还是硬着头皮过去说好话，同时给他送去了我最喜欢的夹心纸包糖，却仍然打不动小兵的铁石心肠。母亲只好回头来做我的工作，我就生气地一扭头：“我不照了。除非你给我买支卡宾枪来！”那枪是上海货，有钱也没地方买的。

母亲没有办法，只好再一次央求小兵母亲，小兵母亲答应等到中午小兵睡觉之后，偷偷将卡宾枪拿出来。为此，我们特意留了照相师在家里吃午饭。

然而，那天的小兵午饭吃了很久，迟迟没有去睡觉的意思，卡宾枪也不离身。照相师又急着有事，早等得不耐烦了。这时候，母亲拿着一件新海军服，走过去对小兵说：“小兵，阿姨给你买了件海军服呢！要不要穿着试试？”小兵早就羡慕我的海军服了，当即乐不可支地答应了。

不一会，母亲在小房间里将那支卡宾枪递出来，一边急促地对照相师傅说：“快点照，小兵穿好衣服就吵着要枪的！”但这怎么能快得起来呢。果不其然，我的姿势还未摆好，小兵那边已穿着海军服哭着跑过来夺枪了。我自然不让：“我妈妈都送给你海军服了！”结果呢，两个小“海军”哭着展开了一场夺枪大战。最后，小兵的妈妈实在看不过眼了，一把抢过枪交给我，并对着胡闹的小兵扇了一巴掌：“你们快些照吧！”

相照得很成功。但过细一看，那小脸上的两道泪痕依稀可辨。多年以后，每次经过儿童商场，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手枪玩具的时候，我总会想起那个儿童玩具匮乏的“六一”儿童节，想起那幅照片，以及照片背后那位“流泪的海军”。

□蒋平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