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为父母之间是没有爱情可言的。那个年代，婚姻不能自己做主，母亲由本家叔叔撮合，与我的父亲订了婚。父亲的憨厚、纯朴，老实、善良，很快赢得了母亲的好感。没有温馨的约会，没有浪漫的回忆。生儿育女，养家糊口。

父亲在县城一家工厂上班。有一天，到了下班的时候，却不见父亲的踪影，就连一向沉着的母亲也很着急。她叫我们到村头去看看，自己到村里父亲的工友家里去打听。得知工友也没回来，母亲悬着的心才放松了下来。等了好长时间，父亲终于回来了。这次父亲没有了平日里的那种光洁整齐，一身的泥土，还浑身的鱼腥味。

见到父亲，母亲嗔怪道：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叫家人挂着。父亲毫不在意母亲的责怪，他一脸兴奋地说，快给我拿盆子来，我今天和几个工友去运河逮鱼了，给孩子炖了吃，改善一下生活。看到那一条条充满诱惑的鱼，我仿佛闻到了鱼肉的香味。当天晚上，全家在一片其乐融融的亲情中吃了一次让我记忆犹深的清炖鱼。那天，母亲还破例让父亲喝了酒。不善言谈的父亲话特别多。他对我说：“你娘这辈子不容易。嫁给我操心受累，省吃俭用，没享过一天福。以后可得好好疼你娘，别让她受一点委屈。”父亲说这话的时候，两眼潮红，看得出父亲动了感情。父亲说话时，母亲在一旁看着父亲，眼含柔情。

50岁那年，父亲上班时得了脑血栓住进医院。得到消息后，母亲急忙赶来。看到浑身插满管子、两眼痴呆的父亲，母亲拉住父亲的手，哽咽起来。父亲住院的那些日子里，母亲无微不至地伺候父亲，我们让母亲回家休息，都被她坚决地回绝。父亲出院后，母亲一心一意地照顾父亲。从半夜里的一杯热茶、平时的一日三餐到清晨放在床头整洁的衣服，母亲心细如丝，全都打点妥帖。病后的父亲脾气乖戾，时常发火。母亲则像哄小孩似的，从不对父亲发脾气。有时，我们对父亲大声说话，母亲都会责怪我们。母亲脑出血去世后，父亲整天痴痴地看着墙上母亲的照片，满眼泪光。

那个年代，我的父母没有花前月下的卿卿我我，没有执子之手的缱绻缠绵。有的只是长相厮守的包容和相濡以沫的疼惜。一个眼神，包含了多少爱的语言。一个动作，表达了多少爱的真谛！这朴实而平凡的爱情，如陈年老酒，时间弥长，滋味悠远，仿佛岁月溢出的缕缕芳香。父母的爱情，淳朴得如山涧的清泉，闪烁着爱的光辉，形影相牵，默契终老！

□刘国文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