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相濡以沫全家其乐融融
从1951年至今,这个家庭已经走过风风雨雨的60多年。最难得的是,这个家庭中有很走运的人,也有很不走运的人,却能始终保持祥和的气氛。贾铨把功劳归功于苏民:“我这个人性格很直,有话在心里存不住,所以在1957年就被打成右派。虽然觉得问心无愧——我没反党反社会主义,但思想还是有波动,经常夜里睡不着,心想,地、富、反、坏、右。随着历史车轮的前进,地主、富农没有了,剩下反坏右,我又升两格。咱们什么都是祖宗三代查,不光我倒霉,孩子将来都受我的影响,越想心越窄,都要崩溃了。怎么办?没辙,就把他捅醒了。什么时候把他叫醒了,什么时候他就给我开导,慢慢我就缓解了。很多人都说搞文艺的,生活上面都不严肃,都会有些作风问题,他没有这些。他没有绯闻,濮存昕也没有绯闻。我那时候都成了‘敌人’了,实际上是敌我矛盾了,可他一直对我很负责任,很信任。所以1978年底我被‘改正’的时候,朋友们来祝贺,大家举杯,首先是给苏民。”
看着老伴夸自己,苏民坐在一旁笑而无语。苏民的藏画不少,有些是好友间的诗画联手。其中有一幅画,是苏民梦中偶得诗句,让好友完成的命题画,颇为自得。
“有一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教我画画的那位老师,拿了一幅画说:你看看这是谁画的?我一看,上面画的是一个飞着的鹰,我说,这是孙琪峰画的。老师又说,你题几句吧?就在睡梦里,我给他写了四句:
本无落脚意
敛羽亦偶然
究其神往处
天地接壤间。
半夜里三、四点钟,我一下子爬起来,趁着这个梦,我就写下了这个偈语。本无落脚意;我没想当副院长;敛羽亦偶然。我落到副院长位置上也是偶然的。我神往的地方,是天地接壤间的那条地平线上。当副院长只是暂时的,‘偶然地落一下脚’。后来我就把这四句话写给了孙琪峰,请他画一幅画。一只鹰在山头上将落即起,要画出这个瞬间。本来他是病在床上,接到我的信,病也没了,爬起来就画,画完就寄来了。他在画上附了一笔。说梦不难,为人画梦,则一大难事也。”
苏民认为,有些东西是在追求中间不期而遇的。“不是我想悟一个什么东西,努力去悟就能悟到。越不想去明白一个什么东西,但你真正接触到它的时候,你不期而遇,就和它契合了。这契合的时机,‘契机’,机是最难遇的。所谓‘机会’,一机一会,能会在机上,那是很不容易的。”
苏民非常欣赏刘勰《文心雕龙》里的一句话:寂然凝虑,悄焉动容。“寂然凝虑——安静下来,集中思想到一点上去考虑更深的问题;悄焉动容——悄悄地,让人发现不了脸上的一个变化。”他又给画家范曾写了四句话:寂然凝虑,悄焉动容,方有所悟,仍有所思。于是又得到了范曾的一幅命题画。
苏民认为,人的境界确实是有高低之分的。他用禅宗的一个故事做了注解:五祖想选继承人,让诸僧各出一个偈语,上座神秀说:“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惠能在厨房舂米,听了说:“美则美矣,了则未了。”于是自念道:“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五祖便将衣钵传给了惠能。
苏民说:“这是个很有趣的故事,我十几岁就知道了,后来读书又读到这个故事。前者,他的心还没脱离物体,后者已是‘物我两忘’。一个人到‘物我两忘’的时候,是一种不得了的快活。”
问:您有过这种快活吗?
答:有,比如现在我和你谈话。
在濮家,交谈一下午,胜读十年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