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胡同里面长大的,大约从三四岁到十四五岁,我是在西城的敬胜胡同里居住。在这里,我从幼儿园到小学、中学,一点点成长起来。胡同里我曾踩下数不清的足迹,胡同里也有我无尽的欢乐记忆。
这是一条深藏在一条大胡同里面的小胡同。大胡同叫做砖塔胡同,这可是一条有名的胡同了。砖塔胡同的东口有一座元代建筑的砖塔,叫做万松老人塔,胡同就是因这座塔而得名。那时,砖塔的前面是一家药店,现在,药店已经没了,把塔完全的展现了出来。胡同口的右边是一个很小的饭馆,当年我经常站在人家的窗前,看厨师在里面炒饼,闻着香味解馋。
从砖塔胡同的东口进去,往西走不远,路南有一个小胡同,就是敬胜胡同了。儿时,胡同里面很清静,每个院落的大门上通常都会写着:“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之类的字,显得祥和、安逸。
敬胜胡同的胡同口就对着这样一个院门,院门口有一棵大槐树,现在仍然在。那时,一到夏天,树上会生出无数的虫子,一个个肉虫吐着丝从树上吊下来,在半空悬着。我们管它叫“吊死鬼”。吊死鬼会到处爬,有些胆大的孩子还会拿来放在手里吓唬其他孩子。这些肉虫最后会长成蛹,孩子们就会把它挖出来,拿在手中,对着它念念有词:金刚金刚转转,拉屎叫我看看,金刚金刚摇摇,拉屎叫我瞧瞧。这个金刚还确实会转转的。那个时候,孩子们没有什么玩具,这就是玩具了。左边这棵树就是我说的大槐树。
敬胜胡同是一条不宽的胡同。其右边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门,有一户人家,在文革当中被抄家,从门里面抬出了不知多少尊佛像,各式各样的佛像装在玻璃罩子里面被抄走了。也不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家。
向南走到尽头,向西拐弯,快走到尽头的时候,就是我家了。那时的胡同地面都是土地,过一段时间会有修路工人开着拖拉机把地面耕一下,然后压平,就是胡同的路面了。当时感觉胡同很宽,没有汽车,只是偶尔有人骑着自行车走过。孩子们就在胡同里面玩耍,真是开心极了。
这就是我小时候和小伙伴们踢球的胡同,现在显得很窄了,但是当时可是我们一伙孩子驰骋的球场呢!摆上两块砖头就是球门了,远处站人的地方摆上另外一个球门,一伙孩子就开踢了。如果射门的时候球从砖头上面过去,就叫做“骑马”,是不被认作进球的。小伙伴们经常为是否“骑马”而争得面红耳赤。现在看这个胡同,怎么变得那么窄了呢?看来是人长大了,视角不同了吧。总之,胡同在当时就是孩子们的大乐园!
胡同的尽头有一座公厕,现在修的很好,儿时却只有男厕没有女厕,大家都管它叫“官茅房”。那时每个院子里面都有厕所,隔三差五的会有掏粪工人前来掏厕所。记得小时候,三五个小伙伴经常一起带着一张报纸去这个“官茅房”,把报纸点燃扔到茅坑里面,然后蹲在上面烤屁股。现在看来实在是无聊之举,但那时也包含着一种快乐呢!
在球场的中间有一段死胡同,只有三个门,当中的一个门就是我当年居住的院子了。现在显得胡同特别拥挤,但是当年这也是我小小的乐园呢。我经常拿着球拍,对着墙面打乒乓球,一口气可以打很多个也不坏。那时的房子,墙面不像现在都是砖头,而是四角是整砖,中间通常用碎砖头垒上,然后抹上青灰,很平整,适合打球。还记得小时候和小伙伴们对着墙玩倒立,比谁坚持的时间长,玩到最后还能单手倒立呢。
我住的院子当年也算是很不错的住宅了,分为东西两个院,我住在西院的北屋一排五间房子里。那时感觉院子很宽敞,院子中间还开辟了一块小小的菜地,种点玉米、向日葵啥的,每年都有收成。
记得当年我刚刚学会骑自行车,我经常骑着我老姨的自行车在院子里面兜圈。现在再去看看,完全没有了这种感觉。小小的院子里面挤满了自建的房子、棚子,快没了下脚的地方。原来高大的房子显得破落衰败了。看看这拥挤不堪的小院子,哪还找得到儿时的感觉?社会发展了,人们生活的空间有了更大的需求,看来这种平房院落真的不适合现代人的生活方式了。
好在这里就要拆迁了,胡同西头已经被拆为大片的平地,不知要开发什么项目,人们将随着拆迁得到安置,也将从此告别这古老的胡同,开始崭新的生活,但是胡同已经在我的脑海中留下了永久的,不可磨灭的记忆。
□孙赖一 马锐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