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张老照片,我就想起插队时我和那块上海牌手表的故事。
那是上世纪70年代,我插队在山西绛县河王村。每当我们生产队的马队长到镇里和县上开会时,他就把我的手表借去。有一回,镇上召开农业学大寨现场大会,当时因为天阴,其他生产队长都迟到了,只有马队长提前5分钟到会,镇长就狠狠地把那些迟到的生产队长批评一顿后,拉长声地问:“河王村生产二队的马队长,你说说现在几点啦?”马队长大模大样地看了看天色后,随口便答道:“差两分钟就八点半啦!”镇长一看主席台上的座钟,惊奇地发现竟然分秒不差,就激动地讲道:“这才是我们在农业学大寨活动中,需要和时间赛跑的带头人呀!”
不光是队长在开会时向我借手表用,在生产小队之间按时间夜间春灌时,最忙活的还是我的手表。有一年春天的一个晚上,轮到我们二小队和一小队春灌时,大队规定每队浇两小时地后互换一次,谁也不能多占用时间浇自己生产小队的地。鬼点子多的马队长,又把我的手表借给当晚浇地的男知青,在临走时他还有意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我就见那位男知青心领神会地扑哧一笑走了。后来我听那位男知青说,等浇地浇到后半夜时,一小队的那个浇地的社员就不解地追问他:“从一座水库里流来的一渠水,咱们俩又是同样的时间浇地,咋你就总是比我浇的地多呢?”当时那位男知青乐得差点憋不住地笑了出来,心里说:“你咋能和我浇的一样多呢?每轮到我浇地时,我就偷偷地把时间往后拨上半个小时,你就是骑上千里马也赶不上我的!”
最人道的是这块表让我们在危机四伏的狼道上,准确无误地掌握了一对狼夫妻的生活规律:它们每晚都是午夜12点外出捕猎,到次日临晨3点原路返回。所以每当夜晚我们浇地或者护田,将要和它们的行踪撞车时,我们就有意避开了这两个时间段,很人道地给那对狼夫妻让路。几年来,我们互不侵犯,和睦相处,竟然在我们山村里,形成了一道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美景。
然而这块手表最让我感动的是,还是在我将要返城的前一年,有一天上工时,我发现马队长整整的一个上午闷闷不乐的,我就急着问他:“队长,有啥难处,快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上忙。”见我一直在追问着,马队长神经反射地摸了摸手腕,便很难为情地对我说:“给娃说了个媳妇,可女方家要一辆飞鸽牌自行车和一块手表,自行车我总算弄到手了,可是这块手表你让我到哪里去鼓捣呀……”看着马队长那个着急又无耐的样子,我二话没说,就从我手腕上把表摘了下来,说:“拿去吧!这是我送给大哥的结婚贺礼。”感动的队长泪流满面地说:“你让叔怎谢你才好呀!”
可万万没想到,在第二年春天的一个中午,马队长突然累得满头大汗地来点上找我,见了我就激动地说:“闺女,叔总算从县上给你鼓捣回个招工指标来,快收拾收拾准备返城上班吧!”当时,我手捧着那份连做梦都想着的招工指标,一直望着马队长那激动的像是飘起来背影,我的双眼瞬间就模糊了。
□陈玉霞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