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每当听到这首歌，我就泪眼迷离。虽然我认识的小芳并非歌中的小芳，但只要提起小芳这个名字，我的内心就会有一种隐痛感，因为她的香消花谢或许与我有关……

1968年，我作为知青插队下放到一个偏远山村。我们从城市乘了两天两夜的船和一天的汽车到了县城，从县城乘了大半天的汽车到达了一个小镇，又从小镇翻山越岭步行了二十来里才到达了那个叫“牛角寨”的小山村。到达小山村的那晚，队里因为还没为我们准备好住的房屋，就把我们几个知青分散到社员家里去住。我被分到了小芳家。小芳家也没有多的床铺，就叫我和这家的长女小芳挤在一个床上。

小芳是个和我同龄的姑娘，都是十八岁，也都是叫喳喳的年龄。那晚，尽管我困得不行，但小芳还是缠着我问七问八，好像我说的什么她都觉得新鲜，她都听不够……

很快，我和小芳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姐妹。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缠着我讲讲城里的事，我所讲的每件事对于她来说都是新鲜的，比如电灯、电话、商店、公园等等一切，她不仅听得津津有味，而且常常提一些古怪的问题，让我要解释半天。每次她听了都会说：“你们城市太好了！太稀奇了！”

为了安慰小芳，也为了报答她对我的好，我答应春节回家时，把她带去玩几天，让她开开眼界。

对于我的承诺，小芳兴奋不已，她每天都屈指数着离春节还有多少天。

在我和小芳的共同期盼中，春节终于临近了，我带着小芳一起踏上了回城的路程。一路上，小芳兴奋得很少合眼，在她眼里，一切一切都是新鲜刺激的。特别是一踏上我们市的大街上，她就几乎目瞪口呆了。从她那惊奇的眼神里，我可以看得出：我们大城市的一切在她眼里就像天堂般美好神奇。

在城市的十来天里，我尽量让她了解大城市的一切，到最繁华的大街逛商场，到公园里玩翘翘板，坐旋转木马，到动物园里看大象。小芳总是兴奋得像一只喜鹊般不停地叫着：“这么高的楼是怎么修的呀！这电梯得用多大的力气，多粗的绳子才拉上去呀！这大桥，啧啧！是人修的吗？没有叫神仙帮忙吗？”在小芳的兴奋中，我也为我生活的家乡而自豪。

一晃，十来天很快就过去了，我和小芳都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大城市。

从回到山寨后的第二天，小芳就似乎变了一个人，她变得不爱说话了，往往托着腮在那里怔怔地望着那连绵起伏的大山，有时会蓦地冒出一句话来：“要是能天天生活在大城市那该多好啊！”

看到小芳的那个样子，听到她自言自语，我试图说服她。可我的安慰起不到一点效果，小芳依旧总沉浸在长吁短叹之中。

我的担心终于来临了，一天早上，我一觉醒来，蓦地发现小芳不在床上，我爬起来问她父母，他们也不知小芳去了哪里。自此，小芳就从我们眼前失踪了……

如今我都已经年过花甲了，但我还是经常想起她来，一想起她，我就在心里叹口气道：小芳，你现在在何方，你生活的好吗？你的家乡已经通了高铁，你们那里不再偏僻落后了！

□高延萍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