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退休老职工,今年75岁了。我在原宣武区、朝阳区、东城区都住过,尤其是南城菜市口和东城东单,住的时间最长,而且都是平房大杂院。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这话一点不假。 拿上世纪六十年代来说,我一家三口住在东城治国胡同,院里的街坊四邻十多家,融洽得就像一大家人。我家是双职工,晚上下班回来蜂窝煤炉子灭了,需要烧块炭引火,隔壁崔大婶会把自家火炉上的饭锅端下来先给我烧。炒菜的时候,缺个葱姜蒜什么的,打声招呼就去邻居家小厨房自己拿。院里的街坊们来自五湖四海,说话南腔北调,干什么工作的都有,但互相信任,白天出门可以不上锁,夜里睡觉可以不插门。平时上班,邮局送来包裹、信件、电报,北屋的薛大妈抢着给你代收,遇到有人来找,院里的大叔大婶们会问清来人姓字名谁,有什么事,回来给你交代的一清二楚。碰上刮风下雨的日子,您放心,晾在院里的衣服、被褥早就有人给你收起来了。平日里,谁家做了什么好吃的保准儿给我端上一盘儿尝尝,嘴里还说你们双职工哪有功夫做这个。
有一次,西屋王大爷家办喜事,全院的人纷纷出工出力,借家具腾房子,招待宾客,就像自家的事一样,一起跟着忙活。我印象最深的是每逢大年初一早上,胡同里眼熟的大叔大爷,哪怕在公厕里碰上都会互道一声“您过年好”。街坊之间极少闹矛盾,即使有点磕碰也多发生在孩子之间。我住的那院大人们都比较讲理,偶尔孩子之间吵架,通常都是先数落自家的孩子。哪家大人“矫情”不讲理,就会让别人瞧不起,被人戳脊梁骨,说他们家“护犊子”。
上世纪末,厂子里分房,我搬到了宿舍楼,大家都是一个单位的,抬头不见低头见,邻里关系也还可以。再后来,我家买了房,居住条件比以前更好了,又是煤气又是暖气,可邻里关系比从前却差多了。住在同一单元里的街坊,竟然互相不知姓什么,有的彼此见面也难得打一声招呼。有的家里没人,送快递的把门敲得山响,也不见旁边邻居出来搭句腔儿。各家装的防盗门、猫眼儿,本来是防盗,却把邻里之间的人情交往给设了“防”。
每和老伴儿聊起这些,我们就会回忆过去住在“大杂院”的那些日子。特别怀念过去“大杂院”的邻里情,渴望那种温暖、真挚、敞亮的人间真情,重回你家、我家和他家。
□何杲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