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整理衣物，突然发现几套衣服。看着这些旧日的衣服，如同看到了旧时光中的自己。

那套天蓝色分体旗袍是大学时我喜爱的衣服，我曾穿着她在学校里招摇，肆意挥洒青春，校园的甬路上，廊城荒废的小园里，夕阳下的小桥边，苹果花繁盛开放的树下……都曾留下我青春的影子。

那时，特别喜欢这件旗袍，款式新，面料挺括，穿上合体。当时，身材也好，不能说“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也是“蛮腰款款惹青眼，画月描云无俗气”了。所以，这件旗袍的出场率和出镜率是最高的。

后来，曾精心装扮穿着这件旗袍去见了一个人，他说，你清纯，不适合穿这样成熟的衣服。因为他的不喜，我对她弃之如敝，此后便再也没有穿过。

不知是他的有口无心，或者是随口道来，我却放在了心上。从此，她便失宠于我。许多年过去了，这段感情亦冷落如冬，结成了冰。但那些曾经温暖的日子，和这件旗袍相伴的岁月却显得那么珍贵。

还有一套西服。那是儿子满月后买的。

2000年9月1日，儿子在山东省淄博市出生，剖腹产。我在医院住了十天，出院后的第二天，先生拿着一个大大的礼盒回家。我欣喜，以为是他为了犒劳我生子有功买给我的礼物——两人世界时，他总会带给我许多惊喜。

我期待他把礼盒拿给我。不料，他却一脸开心地把礼盒打开说：“你看，我给儿子买的洗浴用品。”那时，我心里有了些许的失望。那是一套强生的礼盒，里面沐浴液、护肤霜、宝宝金水、护臀霜一应俱全。原来，儿子才是他最珍贵的宝贝，曾经的娇妻如今是糟糠了。儿子分享了他对我的爱。

看罢良久，我还是忍不住说：“我以为是你给我买的衣服……”话到此，我的泪也滴落。

先生没想到我会吃儿子的醋，哈哈大笑说：“等你坐完月子，咱们去买……”

在哺育儿子的过程中，我对儿子的爱早已超过他。孩子满月后我已经忘了这件事。先生却还记着，他硬把我拉到商厦，说给我买衣服。当时，他一个月的工资才一千五百块钱，这套衣服花了近两千元。我有些心疼，他说，只要你喜欢就值。

因为要给孩子喂奶，所以衣服买回去只穿过一两次。后来，我瘦了下来，衣服也显得肥大，就更没有机会穿了。衣服就这样一直放着。

这些年来，曾许多次淘汰旧衣服，或送，或捐，只是对这件西服总是看了又看，却不曾想过要扔掉。

农历一九四九年十一月初九，母亲出生。那个年代的人经历了很多困苦，所以一直保持着朴素的生活习惯。

母亲心灵手巧，街面上流行的衣服，只要看看，她就能做上。我们小时候，母亲总是给我们做最新款式的衣服，穿上，我们自豪地在庄上行走，惹来村里孩子们羡慕的目光。

时光如青鸟倏忽而过。我们渐渐长大，母亲渐渐老去。虽然母亲的眼已经花了，但她仍年年给孙子、外孙做棉衣。她说买的衣服不暖和也不舒服，所以至今我仍能想起，阳光下母亲眯着眼睛纫针的样子。

母亲穿的衣服大多是我买的。和所有的女人一样，母亲也爱美。我在城市里生活，商场里有许许多多的流行和款式可以选择，所以每年春夏秋冬，我都要给母亲买上几套衣服。

母亲说：别买了，省着点钱花。一面又欣喜地拿起衣服摸着面料欣赏着图案，那神情像极了我小时候。

母亲把我买的衣服都压在了箱子底，她舍不得穿，只等着过年过节，或者走亲串友时，拿出来穿一次，回家后赶紧脱掉洗好又放回箱子里。

母亲节俭惯了，她怕出门时没得穿显寒酸，所以一直省着。

二零零七年三月二十八日，母亲突然去世了。打开她放在箱底的包袱，那些衣服都是崭新的——整整齐齐地摆着，母亲都没有舍得穿过……

□河北共产党员杂志社 张梅英

□自绘鼠标画 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