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父亲和母亲去姐姐家居住，我和他们的联络主要是靠电话了。

两座城市相距并不遥远，但也不是周周都能过去看望。所以每天空闲的时候，我都会给他们打个电话问候一下，问问情况，聊聊家常。接电话次数最多的是母亲，父亲只有寥寥几次。每次父亲接电话，总是那两句话：“有事吗？”“知道了。”有时候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已经把电话挂断了。我为此向母亲抱怨：“又不浪费您们的电话费，怎么就不能多说几句话？”母亲回答：“你爸爸就是这样的人，别怪他。”

很多时候打通电话，首先听到的是很响的电视声。我以为是母亲在看电视，往往要让她把电视声音降下来或者是关闭电视，说这么响会影响邻居的。母亲就会大声地喊父亲：“老刘，把电视机关了！”我才知道原来是父亲在看电视。父亲年轻的时候可不这样，那时我和姐姐们还小，在家里唱唱歌、听听收音机都得声音小小地。他经常说：“要小点声音，否则会影响邻居们休息的。”看来父亲已经忘了他曾经说过的话了。

有一次和母亲通话，她说：“没事的时候，多给你爸爸打个电话，他可想你们了。”我很惊讶，问道：“那他怎么不接电话？”“他就是这样怪，自己不接电话，我接通后却在旁边偷听。”我笑了，仿佛看到电话线另一端的父亲正侧着身子，听我们母子聊天。父亲的耳朵非常好使，家里的人只要招呼一声，他准能听到。我女儿读高中时，她咳嗽一声，哪怕隔着几层门父亲都能听到，就会走到我跟前问是不是感冒了。

我开始有意识地给父亲打电话。他的手机往往要打两次以上才能接通。我开玩笑地问他：“又忙什么去了，连电话都不接？”父亲却说：“我没有听到铃声，怎么知道来电话了？”电话难接，通话时间却还是一如既往地简短：“有事吗？我知道了。”放下他的电话，我还得再给母亲打个电话，这样我才知道他们那边的情况。

父亲有时也会主动给我打电话，那准是有事需要我去办。前两句他就会把事情交待清楚，然后接着问孩子们的情况。如果女儿或儿子恰好在身边，手机不打的发烫是不会放下的。孩子们欢笑着，大声给爷爷汇报着近期干了什么，姐弟俩又闹了哪些矛盾……几乎要把房顶掀开。

上个周末，我带着全家去看望父亲和母亲。还未停稳车，儿子就看到在小区门口正四处张望的父亲。小家伙拉开车门，就像小燕子似的扑到爷爷怀里。我陪母亲聊天的时候，说起了父亲的变化，感觉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父亲就坐在旁边，看着我的脸，只是傻傻地笑了几声。我取笑他：“正说您呢，还笑！”

父亲一下子站起来，我以为惹他生气了，却听他说：“好，我去做饭。”

回到家后不久，就收到姐姐发来的微信。她告诉我，父亲最快乐的时候是我们一家去看望他的时候。并告诉我一个秘密——其实父亲已经耳聋很长时间了，只是他不想让我知道而已。

□刘晓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