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之后,夜里的气温就像西坠的斜阳,越掉越低。风呼呼地吹着,想刻意制造一些清冷的场面,但是客整所里热火朝天的工作场景,显然打破了冷风的企图,这里的工作人员用火热的情怀和干劲,一点一点消融着突如其来的降温,风无可奈何地收敛起了它的脾气。
此刻,这辆只有十二节车体的列车像一台摄像机,无声地录制着工作人员的工作状态:联络电台外放的声音此起彼伏,仿佛劳动的号角,在这样的背景音下,工作人员穿梭其中,地勤人员有条不紊地往车厢里摆放卧具、餐具、打扫卫生的工具,列检的师傅们则对车体进行出发前的“望、闻、问、切”,敲击声像夜莺的歌声,飘荡在铁路线上。
秦宝川喘口气,找到广播车厢,放下手里的广播机,熟练地引好连接线,接上电源,按标准化工作流程装好广播机后准备开机试音,聆听声音的清晰度和判断喇叭的好坏。他一节一节车厢走过去,手里提着的工具包随着走路的步伐发出有节奏的叮当声,那是镙丝刀、老虎钳、万用表和备用喇叭在跃跃欲试,仿佛想出来施展身手。
绿色的工具包和严肃的表情让秦宝川看起来很像一名走村串户的赤脚医生。没错,秦宝川是一名医生,只不过,对象都是一些通信设备。
走到七号车厢的时候,秦宝川发现车厢中部听不到声音。他抬头仔细观察了一下,又站在车厢两头听了听,明白是中部位置的喇叭出了问题。他搬来梯子,贴着车厢把坏的喇叭拆了下来,更换上了新的,广播里的音乐顿时像月光一样缓缓流淌在车厢的角落。
秦宝川是我的同事,五年前来到这个通信工区,他喜欢看医生类的小说,说他的理想原本是学医,当一名治病救人的医生,但没想到来到了铁路部门。一开始,他并不适应铁路一线工作的强度和节奏,屡次想打退堂鼓。后来工区举办一次业务学习,主持业务学习的是一名处理通信设备故障经验很丰富的老师傅。老师傅在举例说故障设备时,形容处理故障就像给设备看病,而自己就是设备的医生,必要的观察、查验、诊断、手术这些步骤缺一不可。
或许是老师傅的这些话把秦宝川的心一下子打开了,也或许他终于明白,当好一名铁路安全卫士也是一项很光荣的使命,不亚于真正的医生。从那以后,秦宝川没事儿就捣鼓一些通信设备。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些白色的棉布,事先把镙丝刀、钳子、摄子放在上面,就像一名真正的手术医生,严肃地装拆着工区特地用来业务学习练兵的备品。广播机、电台主机、行车联络用的各种设备,他一台一台地研究着原理、故障现象,时而皱着眉毛,时而浮现出自信的微笑。老师傅在一旁鼓励他,说照这样下去,他很快就可以成为一名合格的设备医生了。
在不断的练习下,秦宝川越来越有职业的成就感。他说,他仿佛找到了理想的阳光大道,当把维护工作最多、工作时间大都在夜间、换装任务艰巨的广播业务让他分管时,他欣然接受了。
暑运期间,给旅客列车维护广播机的任务像繁星一样多了起来,但秦宝川并不担心,因为他习惯了当一名设备医生。他深知当好设备的医生,当好铁路的安全卫士,就是属于他的诗与远方。
□赖雨冰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