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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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菠萝”村官
始于觉醒 成于践行
五岁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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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下一篇4 2022年4月26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五岁的母亲

 

母亲生于旧社会,五岁那年,她就被送到我家当童养媳。一个五岁的孩子,被饥饿,被亲人,被命运,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她一路上有过怎样的撕心裂肺,她才来时有过怎样的凄惨号哭,我不敢想象。

五岁的母亲负责看牛。在牛的眼里,这个五岁的女孩该是多么渺小,它会听她的话吗?晴天还好,一遇突来的风雨,泥泞抓住了她的鞋子,狂风击飞她的雨伞,大雨浇透她的衣服,她该是怎样的哭喊,或是饮泣?我不敢问。

牛要吃露水草,看牛就必须起得比别人早,早饭后才能回家。回家后,饭已经冷了,菜已经快尽了。五岁的女孩,顾不得手上的泥、身上的湿,顾不得心里的苦,顾不得已经觉醒的尊严,她要喂饱自己,她踮着脚,趴在桌沿上,吃着残汤剩饭。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五岁的女孩就这样慢慢长大了。她是一个勤劳的女孩,早晚看牛,白天随祖母锄山挖地,阴雨天和夜晚随祖母习练女红,学做鞋做袜,浆洗缝补。

祖父母老了,母亲挑起了家庭的重担。父亲是基层干部,顾不上家。生产队成立后,母亲被选上了妇女队长。白天,母亲带领全队妇女集体劳动;晚上,母亲拖着劳累之躯,在昏黄的煤油灯下纳鞋底、补衣服。我童年的回忆里,总有隐隐约约昏黄的灯火,母亲的影子疲惫地伏在地上。夜静极了,狗的叫声已经模糊。

都说爱中长大的孩子才有爱,但母亲的爱是无源之海,温暖的海水将我们密密地包裹,不给寒冷一点缝隙。我记得被野狗咬伤后,母亲用嘴吸吮我的伤口。她温软的舌头抚摸过伤痛之后,我的泪水滚滚而下。我记得上寄宿中学时,虽然家贫,母亲总会合理安排,即使是腌菜,母亲也搭配有序,滋养着我的身体。我记得妹妹们上中学时,家庭负担越来越重,母亲上山砍柴,以柴抵费,每周一半夜起床,挑柴送到二十里地外的中学。都说爱中长大的孩子才有爱,于我们的确如此,我们沐浴爱,我们爱母亲。

母亲通达,大气。父亲是个老基层工作者,相邻有了矛盾和困难,基层干部的家就成了接待站。虽然家境贫寒,但母亲热情好客,倾尽所有。至今我还记得一个腊月三十儿的早上,三四拨群众来找父亲办事。到饭点了,事情还没办完,母亲就将做好的饭菜让他们先吃。我还记得当时心里的委屈、恼怒,母亲抚摸着我们的脑袋,微笑着说,想想啊孩子们,如果换作我们在别人家呢?

五世同堂了,母亲笑得就像金秋的菊花。祖父祖母去世得早,照料曾祖母的任务就落到了母亲的身上。母亲虽然已是做奶奶的人了,但对曾祖母总是事必躬亲,端茶送水、熬药递汤,不厌其烦。十多年前,父亲患上了脑炎,出院回家后,完全痴呆的父亲又成了母亲的“负担”。每天给他穿衣起床,脱衣睡觉,帮他洗漱,帮他端饭夹菜,帮他倒水递茶,定时拉他起夜,几百个日子,母亲没吃过一顿安稳饭,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没有一句怨言。我的母亲啊!

母亲75岁了,她老了。我多次想把她接到城里来跟我一起住,可是她不肯,她离不开土地,离不开故园,我也只能顺着她。我虽然年逾半百,可母亲依然惦记着我,惦记着我的儿子。每次回家看望时,母亲总是拉着我儿子的手,笑着说:“快给我添一个重孙子啊!”母亲的笑是金色的菊,灿烂、柔软、温暖。那个五岁的小女孩就像一粒菊花的种子,经历了料峭的春,走过了繁茂的夏,在这美好的秋天,开出了从容的花朵。

□王族昆 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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