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在凌晨五点的时候经过出入库，你一定能听到曹师傅在“吊嗓子”。那高低起伏的音调和着鸟鸣声以及机车的风笛声回响在出入库的上空，宛如在上演一场高雅的个人音乐会。

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有听出“高雅”的内涵，还一度以为曹师傅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试想，谁会在凌晨五点的时候有觉不睡，跑到荒草地上跟鸟儿挑战？所以那天看见曹师傅在“咦、呀、啊、噢”练习的时候，我好奇地用手电朝他的脸晃了三下，就赶紧跑回值班室。朦胧的天光再加上曹师傅正儿八经的神态，周围是影影绰绰的树木，构成了一幅很魔幻的画面。

再后来，曹师傅见了我主动解释，他说，因为他的嗓子做过息肉手术，说话声音很嘶哑，他担心影响工作。原来司机在机车入库停稳前减速、停车等一系列的操作，除了识别副司机在下面的手势外，如果距离远、视线受阻的情况下，还要靠副司机的声音配合。

曹师傅是副司机，为了让司机在驾驶室里准确听到他的指令，他想把声音练得宏亮一点。为了不吵醒同住在公寓里的同事们，他只能到出入库的荒草地上练习。“这里真的是最佳的练声场，你看，树上的小鸟刚好也会在这个时候发出叫声，这样练起来就不枯燥了，就是可能会吓到上夜班的你们。”曹师傅不好意思地说。

原来如此。

跟曹师傅熟悉了以后，我们经常在一起聊天，早晨的荒草地散发出植物特有的清香，不远处的轨道上停满了一辆辆淡蓝色的电力机车，小鸟在我们的周围快活地飞来飞去。曹师傅给我讲了很多在机车上工作的故事，他说他跑车跑了30年，走过祖国很多地方。从最初的蒸汽机车再到如今的复兴号，他说，他亲历了三十年来铁路发展的变化，也见证了祖国繁荣强大的过程。

“我当学徒的时候，跑的是蒸汽机车，一路上，为了保证机车有足够的动力，得不停地铲煤。一个班儿下来，累得够呛不说，除了牙齿是白色的，全身都是黑的。在外行人看来，离地三尺三，司机的日子赛神仙，但在内行人看来，其实是火车三尺高，车上坐着黑老包。”曹师傅调侃道。“后来，有了内燃机车，工作环境变得比以前好了，上班内容也变得轻松多了，就是噪音太大，我的耳朵现在有点失聪，估计跟内燃机车有关。”曹师傅指指自己的耳朵，有些遗憾地说。

“现在的电力机车控制更方便，不但速度快，而且污染小，坐在电力机车驾驶舱内，拉着货车或是客车奔驰在祖国大地上，内心的自豪感和幸福感油然而生。所以，我现在很珍惜自己的工作，不能让息肉手术后遗症拖了后腿，更不能让声音耽误了工作安全。”

那一天的早晨，阳光灿烂，明媚的朝阳从树梢穿过，带着鲜花的影子投射在曹师傅的脸上，让他的脸多了一种动人的色彩。我想，不但小鸟听到了曹师傅朴实的语言，我更是聆听到了动人的乐曲。

一列火车通过，车上的旅客谈笑着，他们幸福的笑容不正是曹师傅付出努力的见证吗？

□赖雨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