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经过一条小巷。

不经意间，竟然发现一围栅栏，圈成一方小天地，围栏里，长着各种花草，月季、金银花、玫瑰、蔷薇……花不名贵，葱葱茏茏，给狭窄破旧的小巷凭添了几分生机。

栅栏，又叫篱笆，但老家人习惯于叫作“栅栏”。少时，生长于乡村，每家每户，或房前或屋后，都会有一块小菜园。为防止鸡鸭猪狗等禽畜糟蹋，村里人用秫秸、散乱的树枝、荆条、小竹杆围成屏障，种上茄子、黄瓜、辣椒、西红柿……栅栏边点几窝冬瓜、丝瓜、扁豆、葫芦之类藤蔓蔬菜，种类随心所欲。

夏天，太阳火球似地悬在头顶。吃过中饭，劳作累了的大人们，忙里偷闲，堂屋里铺一张凉席，就着阵阵小南风，美美地睡个午觉。孩子们天生精力旺盛，哪肯老老实实地呆在屋里，整天像野猴子似的，下塘爬树，追鸡撵狗。大人们眼皮一合，他们就偷偷溜出来。许是心有灵犀吧，有时，我家隔壁的小姐姐一探头，我就看见了，悄悄爬起来，轻手轻脚地出门，一起去村子最西边三牛家栅栏边捉蜻蜓。

三牛父亲是老篾匠，编的篮子、箩筐、簸箕，不但式样新颖，篾条也削得匀称细腻，他将竹子废料削成长短粗细均匀的竹条，用来圈栅栏。因此，他家的栅栏最漂亮，明晃晃的成为了一道风景线。招来了许多蜻蜓蝴蝶，也招惹了孩子们的眼。

抓蜻蜓的我们顾不上满身大汗，瞪大眼睛，巴巴地瞅着，见一只蜻蜓停歇在竹条梢上，就屏住呼吸，脚下踩着猫步，老远的，手就伸着，大拇指和食指做成剪状，一张一合地靠近。或许因为人小，动作不到位，手刚伸到半路，那蜻蜓轻盈地一起，在眼前画一道弧，翩然而去。我们只好收回空悬的手，长长叹口气。但我们并不气馁，坚持着，终于捉到一只时，心就跟掌中的蜻蜓一样，扑棱扑楞地跳个不停。

记忆犹新的是，每年母亲都会顺着栅栏点上丝瓜籽，那些看似柔弱的丝瓜藤蔓，像人来疯，牵牵绕绕，爬满了栅栏。整个夏天，我家的饭桌上，整天像是摆丝瓜宴，清炒丝瓜、辣椒炒丝瓜、丝瓜炒鸡蛋、丝瓜蛋汤。

一年夏天，不知哪儿飘来的种子，我家的栅栏上开出一朵朵粉色的喇叭花，喇叭花在乡间最为多见，乡里人早已见惯了的。所以，当那些花儿攀上了我家的栅栏时，母亲并没在意，只是任由它生长。那些花儿也像攒着劲似的，在我家的栅栏上攀援、爬伸，绚烂恣意地开着花儿。一朵朵小喇叭样的花儿，吹着快乐的歌谣，栅栏就美成了一道花墙。

陆游诗云：“园丁傍架摘黄瓜，村女沿篱采碧花。城市尚余三伏热，秋光先到野人家。”一户人家，一围栅栏，一道风景，便勾勒出一幅水墨丹青的水彩画，渲染成一首清香四溢的田园诗。

□杨丽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