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的时候，八斤。

妈妈因为孕期营养过剩，把健康的我生下便独自留在医院调理。是您，把我接回家，精心地照顾我。

您抱着我一直不离手，那小小的却重重的我的身体，一定压得您胳膊很痛吧？

到我添加辅食，可以“吃饭”的时候，您给我做鲅鱼馅的饺子。也许是因为这样，才让饺子成为了我如今的最爱。

每天您都用一个小铁锅变着花样儿地给我做营养的美食。那个小锅，一直保留到我上了小学也不曾丢弃。后来几经搬家，遗失不见，成为我最大的遗憾。

每个夏天里，您总是推一个小竹车，带我在小区里逛。

您会哼着好听的、一首妈妈也不会哼唱的摇篮曲。

您会在我的身边一直扇动着扇子，直到我清凉入睡。在我熟睡以后，为我小心地修剪指甲。

那个时候的我还不懂事，不知道您的手臂会因此而酸痛很久。直到我长大后开始为您摇扇。

春夏秋冬……轮番交替……

您陪伴我到会翻、会爬、会走路、会说话。那个时候，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孩。每次爸爸妈妈要把我接回自己家住，我都哭着喊着不愿意，盼望着再被送回来。

在您那张大大的木床上面，我们喜欢面对面盘腿儿坐着。手拉着手的，“拉大锯，扯大锯。姥姥家，唱大戏。让你去，你不去……”

我们还喜欢躺下来玩儿过家家的游戏，可总是玩儿不长，我们就会扔起枕头被子嬉闹起来。那张大木床，也伴随了我们祖孙许多年。除了您与我的回忆以外，也同样印刻了我跟两位最亲爱的哥哥的回忆。

到了我该上幼儿园的年龄，爸爸彻底把我从您的身边“抢”走了。我哭闹着不从，您也哭喊着说爸爸狠心，摘走了您的心尖子。我上小学的时候，可以同时跟您还有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了，那个时候爸妈把督促我练琴的任务交给了您。您总是心疼我一坐在琴前就要坐上很多个小时。所以每次，我从最开始的音不成章再到稍微流利连贯，您听得顺耳了，便不再要求我多练。后来，我耍小聪明，每次都给您弹我最最拿手，练得最好的那首。其实，您是听得出来的。对吧？

冬天里，我喜欢钻进您的被窝，即使我的被窝里也有暖水袋、也很暖和，可我就偏是喜欢和您一个被窝，被您怀抱着睡去。

您喜欢吃猪头肉，尤其是爱吃猪鼻子。

您喜欢五颜六色、漂亮芬芳的花朵。您是爱花之人，年轻时候也极爱养花，而且养得很好。

后来，您的脑血栓“拴”住了嘴巴，您只能“喜欢”吃西红柿、猕猴桃、香蕉、红薯一类的健康食品。

……

记忆到了这里，仿佛是不可阻挡一般，所有的往事一下被串联起来。这20年间关于您与我的记忆可以清晰到如此，也着实是吓了我自己一跳。这一定是您怕您最疼爱的我会在您离开之后伤心，所以才留下给我的安慰吧。

留我独自回忆、独自缅怀。您与我的这20年。

此刻，您是否还在跟姥爷叙说您二老“分开”这些年里发生的事情？

此刻，您是否也见到了曾因为失去而令您痛彻心肺的三子？

您几个在另一个世界的团圆，真的是给了我一定的安慰。

这归属也是您的最大幸福，对么？我亲爱的、敬爱的、可爱的、最爱的——姥姥。

□朱伊伊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