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不仅是一个温暖的名词，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陆晓娅的新书《给妈妈当妈妈》并不算厚，短短六个字的书名中，出现了两个不同意义的“妈妈”，让人瞬间感受到了其间的分量。

全书汇集了35篇陪伴手记，记录陆晓娅在母亲患上认知症（即阿尔兹海默症，国际上逐渐用“认知症”“认知障碍症”指代认知和记忆退化方面的疾病）后，与母亲“互换”角色，用爱和守护与母亲重建了全新的沟通方式和母女关系，淬炼出生命价值和意义的历程。一段段温暖平静的讲述和微小琐碎的故事，时而让我们会心地微笑，时而让我们感动地流泪，但更多的是让我们从中感受到内在成长和生命丰盈的力量。

认知症是一种不可逆的疾病，从轻度记忆与认知障碍到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往往需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当认知症突然闯入陆晓娅原本平静的生活，人生将不再按预期前行，陆晓娅的内心有过挣扎和担忧。特别是在母亲的认知症到了中晚期，认知功能减退、失语失认、生活起居不能自理，陆晓娅需要从全职工作中“二次退休”，用更多的精力和时间陪伴和照顾母亲，她很担忧自己会变成一个无聊、无趣、无能的“三无”老太太。但放下自我追求只是开始，母亲不停吵闹、摔东西、不好好吃饭、洗澡和排泄需要有人帮助，迷恋上倒腾衣柜的“游戏”等等状况，需要她像“母亲”照顾“儿女”一般，母亲所说的“AD”语她听不明白也弄不清楚，需要给予足够的细心和耐心，而随着病情的加深，眼见着生命能量渐渐消失，对当时年逾六旬的陆晓娅来说，在身体、精神和情感上都是极大的考验。或许，对没有认知症患者的家庭而言，这份考验看起来很远，可细细想来，陆晓娅所经历的一切其实离我们很近。随着人均寿命的延长，五六十岁儿女需要照顾七八十岁父母的家庭越来越普遍，特别是如我一样的独生子女一代，更可能面对“一对二”甚至“一对四”的压力，陆晓娅的这本书，像是让我们提前预习了人生下半场可能要经历的父母养老问题。

陆晓娅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曾说，如果曾经和父母发生过冲突，在生命末期，与父母的和解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请父母原谅，也原谅父母。在陆晓娅最需要呵护和陪伴的童年，母亲长期驻外工作，而且因为童年的创伤很少向孩子表达爱和鼓励。在陆晓娅看来，“我和妈妈的人生之路，原本是一种弱联结——我们的关系并不亲密，特别是在情感上和精神上。”但在母亲患上认知症后，她知道“这种弱联结需要改变”。与母亲同躺在一张狭小的双人床上，陆晓娅“别有用心”地触碰妈妈的腿，轻轻地抚摸和拍打她。在母亲渐渐失去生活能力时，开始帮她洗澡，“我不知道，命运这样安排，是否是借着病魔来打破母女间僵硬的界线”。慢慢触摸着妈妈干枯消瘦下去的身体时，一种新的感觉也滋生出来……在陆晓娅给妈妈当“妈妈”的十余年时间里，她与母亲和解，也与自己和解，一点一点走进母亲的世界，修复母女间曾经的隔阂，于“残酷”中学习、思考，淬炼生命的价值和意义，突破自己内心的重量。

《给妈妈当妈妈》是一本认知症的陪伴手记，但熟练掌握了心理学和护理知识的陆晓娅，未在书中运用大量的专业术语和晦涩的名词，而是从“心”出发，回顾以爱守护母亲走过的最后旅程，告诉我们在面对不忍与无奈时，应该保持一颗坚韧客观的心，不断扩展生命的边界和存在的意义。

□李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