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木匠是我这辈子遇见的最神奇的一个人。记得那是2010年深秋,老妈家的四合院要装修,请来了一个巧手木匠。此人身量儿不高,皮肤黝黑,精气神十足,登高上梯那叫一个利索,看年纪也就60来岁。我和他一攀谈,好家伙,令我大跌眼镜,人家已然寿高七十有五。
老人说,他姓邢,家在河北的固安县,祖祖辈辈凭手艺吃饭。老婆子打年轻那会儿就没工作,家庭妇女一个。如今一双儿女都已成家立业。
“孩子都大了,您也该享享清福了,还这么操劳?”老人一笑:“我呀,天生就是个劳碌命,从10多岁开始学徒到现在几乎一天没闲着过。虽然孩子大了,但我也不想给孩子增添负担,每天出来抓挠俩钱儿,回去往柜上一交,瞅着老婆子眉开眼笑的样子,心里特别舒坦。” “看您这身体,可真够棒的,猛一看,我还以为您六十出头呢。” “哈哈,不瞒你说,我长这么大,从没生过大病,偶尔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不用吃啥药,扛个三两天一准儿过去。这人呢还是得多活动。你们城里的年轻人爱去健身房,老头老太太喜欢跳舞健身,我们农村人不好喜那个。我呢就拿干活儿当锻炼了。”
说着,老人开始装合页,只见他左手将合页按在门框上,右手麻利地将耳朵上的铅笔取下,标出钉子的位置。“您干活儿可真细致!”我不禁赞叹。“干木匠活儿可马虎不得,要保证安得门严丝合缝,开关自如,钉子位置必须准确,错一点都不灵。”
装完合页,老人从身边的工具箱里取出一个“鲁班锁”递给我,“这是我春节期间在家闲着没事儿顺手做的,拿给孩子玩吧。” 老人的“鲁班锁”有拳头大小,用红木制成,刷着亮亮的明油,精致得赛过店铺里卖的各种拼插玩具,捧在手中令人爱不释手。
老人指着“鲁班锁”说:“这东西不赖,小孩子玩儿可以开发智力,老年人玩儿能够预防痴呆,我们这些制作的人啊用它消愁解闷儿。”停了一下,他接着说:“你们读书人有句话,活到老,学到老。我这辈子呢,是活到老,干到老。一天不摸索点活儿做,全身不得劲,吃饭都没味儿。”
我点点头,暗暗赞道,邢木匠,可真行!“活到老,干到老”这话虽朴实,但却道出了生命的意义。想当年,秦始皇为了寻找长生不老药,又是请术士炼丹,又是出海寻仙,到头来却成为49岁便撒手人寰的短命鬼。他哪里知道,对于人来说,劳动才是世界上最好的不老药。
转眼间10年过去了,屈指算来邢木匠今年已经85岁高龄。凭着他那股子活到老干到老的精气神,我想,此时此刻的他一定是在哪个不起眼儿的小院,开心地忙着他的木匠活儿呢。
□张大锁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