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从来不说和姐夫之间有爱情，说他们就是驴和马拴在一个槽里过活。这话，我可不信。

当年媒人把家里的门槛都快踏破了，姐姐却低了头，总说不着急。有一天外婆来我家，说，我给娟子（姐姐的小名）瞅了个对象，你们邻村的，高个儿，浓眉大眼。我讨井水喝，他端出来一大杯凉开水，说老年人不敢喝生井水。娃心善啊。

不知怎的，外婆的话触动了姐姐的神经，在外婆的张罗下，姐姐见了那小伙子一面。妈问人怎么样？姐姐说，过几天他要来村里卖西瓜，你们见了就知道了。

过几天，真有来卖西瓜的。一个一米八左右的小伙子，吆喝声低低的，见人打量他不觉低了头。

母亲故意让姐姐去买瓜，他红了脸，挑了一个大西瓜递到姐姐手上。姐姐给钱，他慌慌地摆摆手，拉着车就逃走了。

妈有点失望，姐姐却笑了。

有天我见姐姐和一个邻家姐姐在墙角悄悄读着什么，我走近了，姐姐急忙将手中东西藏在了身后。邻家姐姐笑着说，我们正看你姐夫给你姐写的情书呢！姐姐的脸上顿时飞上红霞，嗔道，就你爱胡说。后来我瞄见姐姐悄悄把几页纸撕碎，塞进了灶膛里。

妈打听了一番。小伙子属鸡，姐姐属鼠，妈说这两个属相不和，不同意两人交往——其实是他家家底薄，妈不想姐姐嫁过去了吃苦。不想一向柔顺的姐姐这回犟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妈恼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将来日子过不好了，你可别怨我。

姐姐说，自己的路要自己走，自己选的啥时候都不后悔。

就这样，姐姐嫁给了姐夫。这是1992年的事了。

1993年，外甥女出生；两年后，外甥出生。两个小家伙的降临，给了姐姐姐夫快乐，也给了他们压力。于是，姐夫出远门打工；姐姐和老人孩子留守乡村。农闲时，姐姐去附近的奶牛场喂牛。在他们的努力下，家里盖了新房，日子有了起色。

不料，2006年，姐姐患上了股骨头坏死。医生说最好尽快做髋关节置换手术，拖得久了很可能会瘫痪。手术费用要好几万，还只能保证十几年没事。

这不啻于一个晴天霹雳。姐姐看着一对小儿女，泪流满面。妈长吁短叹，担心姐姐的家庭会有啥变故。

姐夫对姐姐说，你啥都别想，有我呢，天塌不下来！就是砸锅卖铁我也把你治好。

打听到不做手术就能治愈这种病的消息后，姐夫开始带着姐姐去宝鸡、西安、郑州等地看医生。有次我陪他们去看病，诊断室在四楼，没有电梯。姐夫对姐姐说，来，我背你上去。姐姐说，我这么沉，你扶我上去好了。姐夫蹲在了姐姐面前，姐姐叹口气，附在了姐夫的背上。一个台阶、一个台阶，一座小山向上移动着。到了二楼，姐姐说，让我下来，你歇一歇。没事，马上就到了，姐夫喘着气说。终于到了，姐姐掏出手帕擦掉姐夫脸上的汗水，看着他急匆匆去排队，回头在自己脸上抹了抹，也不知道是擦汗水还是泪水。

也许是姐姐姐夫的坚持带来了好运，通过中医治疗，姐姐的病情控制住了，并在几年后最终康复。姐姐的两个孩子，也相继考上了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城市里。

有人说姐夫家祖坟上冒青烟了，好运挡都挡不住。我倒觉得：真正带来好运的，是爱与坚持。

□阎仁厚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