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央高杆上大喇叭里，传出村书记尖细的声音：“老少爷们，疫情严重，科学预防很重要，大家要记住：亲戚不拜年，朋友不聚会；出门戴口罩，进门勤洗手；屋里常通风，庭院扫干净……”

娘眯着眼睛，斜着身子，竖着耳朵专注地听。娘掉转身对我们说：“听书记话，安心呆在家，哪儿也不要去。”这些年来，一大家人只有在年夜饭时团聚。吃过团圆饭，我们像觅饱食的麻雀“扑愣愣”四散飞去。今年我们宅在家，娘褶皱的脸乐成一朵花。娘变着法子做我们喜欢的吃食，面皮子、油饼卷糕、韭菜盒子……我们吃得嘴吧唧，脑门渗汗，直揉肚子，娘笑眯眯地嗔怪：“一群不知饥饱的馋猫！”

天蒙蒙亮，娘把我们叫起，让我们去村里小广场锻炼身体。娘说：“早起早睡勤锻炼，有好身体还怕啥病毒……”我们眷恋热被窝，可禁不住娘反复催促。出门，娘给我们戴好口罩，拉好拉链；进门，娘给我们准备好热水、洗手液。白天，娘敞开屋门、窗户，娘说：“冻一点不要紧，要让新鲜空气进屋来。”娘指挥我们清扫房前屋后，掩埋垃圾；喷洒消毒液，对院落、屋子进行杀毒灭菌。娘说：“房干净人清爽，污秽就没了。”娘是村书记的铁杆粉丝，一丝不苟执行防护措施。

村上检测点离家十多米。娘看到穿红马甲、戴红袖套的值班人员吃方便面，娘皱眉：“苦了那些娃娃，大过年的顶风冒雪，还吃不上热乎饭。”娘做了水饺，让侄儿、侄女送过去。值班人员在微信群里晒图感谢，群里人们纷纷点赞。我们戏谑娘成了“网红”，成了名人，娘红了脸呵呵笑。冬夜寒风呼啸，雪片飞舞，娘睡不着，她翻起身叫起侄儿，抱两床新厚棉被：“快送给检测点，不要把娃娃们冻坏了！”

村里有人捐款捐物，我们热议夸赞。中午，娘叫上我去检测点，值班人员很亲热。娘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分不清颜色的小布包，里面有一沓钱，那是我们孝敬娘，娘舍不得花，攒下的。娘从中抽出三张红票子，停顿一下，又抽出三张。娘交给值班人员：“我老太婆也为战疫作点贡献。”值班人员赶紧填表，娘在表上摁下红红的手指印。

晚上，躺在火炕上，和娘唠嗑。娘给我讲她一生经历的灾难，许多往事历历在目。娘信心满满地说：“饥荒、地震、洪灾、蝗灾、雪灾、瘟疫、旱灾……多大的灾难都遇到了，只要有党有政府，没有过不了的坎！如今这好时代，有这么多贤才良将，还战胜不了这瘟疫？春天来了，冰雪消了，万物生长，鲜花盛开……”母亲描述得蛮有诗情画意。

□蔡永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