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版:职工大讲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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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与“中华”探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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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28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中国”与“中华”探源

 

最近,一位在华学习的外国留学生突然向我提出一个问题:“中国”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说:“老师告诉他,‘中国’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简称。”他感到疑惑,因为他在查阅资料时,发现早在新中国成立以前,“中国”这个词就已经存在。

“国”的本义和“域”相当

《说文解字·心部》“悈”字下说:“《司马法》曰:‘有虞氏悈於中国’。”《诗经·小雅·六月序》:“《小雅》尽废,则四夷交侵,中国微矣。”《司马法》是春秋早期的兵书,“有虞氏”是五帝之一的舜帝所辖部落的名称,《诗序》则是汉朝初年的学者为《诗经》所作的序。毫无疑问,“中国”是个极其古老的语词,它的产生与中华民族五千年的文明史几乎同步。这些“中国”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它们和今天的“中国”又有什么关系呢?

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应当探索“国”的意义。《说文解字·囗部》:“國,邦也。从囗从或。”甲骨文里,“國”字都写成“或”,金文虽然已经有了“國”字,但多数情况下,仍然写作“或”。例如,西周早期的青铜器柯尊(又作轲尊)的铭文说:“唯武王既克大邑商,则廷告于天,曰:余其宅兹中或,自之牧民。”“中國”正写作“中或”。 这也就是说,“或”就是國字的初文,“國”不过是“或”的后出分化字,“或”和“國”属于古今字的关系。《说文解字·戈部》:“或,邦也。从囗,从戈守一;一,地也。”

值得注意的是,“或”下许慎引的异体字是“域”。“域”的意义非常清楚,就是泛指在一定疆界内的地方。这些信息告诉我们:在上古时期,国字并不具备“国家”的概念,它只是指需要用武器保卫的一方土地。“国”字产生时,是原始社会时期,那时候国家的政治形态根本不存在,“国”也不可能具备国家的意义。准确地说,“国”的本义和“域”相当,最初只是指氏族部落的领地。许慎在解释“国”和“或”时,都使用了“邦”字。“邦”又是什么意思呢?《说文解字·邑部》:“邦,国也。从邑,丰声。”其下引用的古文同甲骨文“邦”字形体吻合,都是植木于田界的形象。根据史料记载,在部落联盟里,氏族部落一般是用封土植木的方法进行划界的。这也就是说,“邦”和“国”都是指氏族部落的领地,而“邦”则特指那些加入部落联盟,并且得到联盟以封土植木的方法加以认定的氏族部落。明确了这一点,《尚书·尧典》里“百姓昭明,万邦协和”的含义便迎刃而解。“百姓”在上古社会不是指平民,而是泛指百官,“万邦”就是指部落联盟的所有成员。

“国”乃诸侯领地

我国真正具有国家意义的朝代始于周朝。正如柯尊铭文里说的那样,“唯武王既克大邑商”。其后在著名的政治家周公旦的辅佐下,周朝统治者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完成了部落联盟向国家形态的过渡。《尚书大传》这样概括周公旦的政绩:“一年救乱,二年克殷,三年践奄,四年建侯卫,五年营成周,六年制礼乐,七年致政成王。”随着国家形态的出现,“国”的内涵也开始发生了变化,由过去表示氏族部落的领地,转而表示诸侯的领地。在秦汉以前的相当长的时间内,“国”都是表示诸侯的领地,如“秦国”“楚国”“齐国”“晋国”等。

在历史文献中,“三皇五帝”是个经常出现的组合。根据已有的资料,我们可以断言,三皇五帝时期,中华大地的部落联盟不止一个,这些部落联盟之间存在着激烈的纷争。直到夏、商两朝,这些部落联盟才得到了统一,形成了亚洲地区乃至世界上最大的部落联盟。在这个漫长的历史时期,黄河流域经济高度发达,始终处于文明的前沿。从地理位置看,黄河流域处在部落联盟的中心地带,具有高屋建瓴、进退自如的战略意义。因此部落联盟虽然此起彼伏,但无论哪个部落占据联盟的核心地位,都一定要牢牢地控制黄河流域。毋庸置疑,黄河流域在上古时期已经形成当时社会的政治中心。“中国”一语按现代汉语理解,其实就是国中的意思,也就是万国之中心。

“中国”有时也写作“中邦”

由于“国”和“邦”意义相近,“中国”有时也写作“中邦”。例如《尚书·禹贡》:“咸则三壤,成赋中邦。”这个“中邦”就是“中国”。为什么《禹贡》里用“中邦”而不用“中国”呢?因为《禹贡》讲的是部落联盟内部的治理情况,使用“中邦”显然比使用“中国”更为准确。不过,“中邦”的组合在古代文献中极其罕见,其中的原因不言自明,那就是使用“中国”时,强调的对象更加广泛。即使不是部落联盟的成员,也无法否认,黄河流域的中心地位是不可动摇的。

有一点必须指出,“中国”的组合,在上古社会还属于凝固的词组,没有形成语法意义上所谓的词。它要表达的意义,除了泛指黄河流域,也可以借指占据黄河流域的统治机构或者统治者。例如《礼记·檀弓下》:“今之大夫交政於中国,虽欲勿哭,焉得而弗哭。”有时也可以借指京都。例如《诗经·大雅·民劳》:“惠此中国,以绥四方。”简而言之,在几千年的历史中,“中国”一直是个用来表示地域范围的概念,而且它的内涵相对稳定,没有大太的变化,只是人们对它的认知度随着时代变迁,在不断地强化。

“中国”与“中华”同源

“中国”作为主权国家的名称,在清朝已经广泛使用。于是,一个新的问题又产生了,为什么我们这个民族要称为“中华”呢?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要解决“华”的意义及其渊源。

在先秦,“夏”也可以写作“华”。《说文解字·華部》:“華,荣也。”严格地说,无论“夏”还是“华”,它们独自就可以与“中国”形成对等的关系。但随着汉语双音化的发展,“夏”和“华”在单独使用时,也出现了双音组合。

这样一来,汉语词汇中便出现了两个音义相同的词——“中夏”和“中华”。唐宋以后,汉语的语音系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夏”和“华”的读音开始分道扬镳,而且距离越来越远。不过,它们的意义并非一成不变。在使用过程中,“中国”和“中华”开始出现了明确的分工。特别是在清政府把“中国”用为主权国家的正式名称以后,“中华”逐渐地不再用来表示国家,而是用来表示民族,而“中华民族”这个多音节的语言组合便由此而诞生。最早提出“中华民族”这个概念的是中国近代资产阶级思想家和政治家梁启超。

新中国成立以后,“中华民族”终于形成了它的固定的内涵,即“中华民族”是我国各民族的总称,包括五十多个民族。这个“中华民族”拥有悠久的历史、灿烂的文化和优秀的传统,是一个坚忍不拔、自强不息的民族。这个民族既有辉煌的过去,也有璀璨的现在,更有光明的未来。

从“中国”和“中华”这两个词汇的产生和演化过程中,我们可以清晰地梳理出中华民族五千年文化的发展脉络。“中国”之所以称之为“中国”,“中华民族”之所以称之为“中华民族”,这不是哪个英雄豪杰的即兴发明,而是历史进化的必然,是五十多个民族共同奋斗、共同创造、共同发展、共同进步的结晶。它们是凝重的,它们是深沉的,它们是牢固的,它们是永恒的。历经千锤百炼的“中国”和“中华民族”,是任何敌人——无论是内部的还是外部的——都无法动摇的,无法瓦解的,无法破坏的,无法摧毁的。中国的改革开放所取得令世人瞩目的成就,既是当代中国优越的政治制度的集中体现,也是悠久的中华文化的厚积薄发。可以预想,五千年博大精深的文明催生出的“中国梦”是一定会实现的。

主讲人介绍:

尹黎云,中文系教授。当代语言学家、作家、诗人。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师从著名训诂学家陆宗达先生。主要从事古代汉语和中国传统文化的研究和教学工作。出版《汉字字源学》《汉字字源系统研究》《中国人的姓名文化与命名艺术》《汉字中的历史》等学术专著多部,主编《资治通鉴故事全篇》《二十五史故事全编》等。

□主讲人:尹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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