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说的是如意蔓。

我喝茶，它也喝茶。我读书，它也读书。我看它，它也看我。

我们是一次偶遇。它铺展着自己，占尽了整个桌面，主人索性把那桌子都给了如意蔓，找来另一张略小一点的与它对面而坐。

如意蔓不客气，也不辜负主人美意，把光亮鲜活的绿铺满了桌子，给了屋子，给了主人，然后又把自己悠然地垂下来。那姿态没有比这更诱人的了。

对于爱花的人，见了蓬勃向上的美，心生几分贪欲。主人看出了我意，临走时送了我压好成活的两株。

如获至宝，如是欣喜。把它捧放置书房，抬头就能落眼的地方，小小的绿，光亮的绿，时不时窜进脑海，蔓延着整个思维。闭上眼睛，满脑子的如意蔓，如意如意，如我的诗意，畅想着铺满平淡无奇的日子。小小的蔓不起眼的蔓怎么就叫了如意了呢？

人，感慨生不逢时怀才不遇时，你看看如意蔓，哪一株不是远离了母体，哪一次成长、奋斗不是背井离乡，那枝枝蔓蔓保存了最如意最钟意古老的颜色，走到哪里，都要把生机勃勃铺展到哪里。它的世界没有花的夺目与耀眼，没有树的挺拔与高大，却有着恣意盎然的万古千秋一色，每片叶子都自带光照夺人的鲜活。我想，它们被发现之前，一直隐藏着自己，小心翼翼地保护好被锯齿锯过一样的背景离乡的伤痕，为了忘却伤痛，它们把锯齿涂抹成熠熠生辉的绿。它们不需要被发现、被安慰，按照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姿态，把日子的如意埋藏在叶片里、叶脉中。

不成熟总是不自量力。我在枝丫处，一株小得不能再小，像微雕一样的如意蔓透出了若隐若无的心事，在微小的叶片上是一道道赭红的血丝。我用放大镜观察它的成长，慢慢的，渐渐的，它好像发现了什么，隐去了浮躁的羞红，开始了也成长了并不张扬的绿，并以此一生，无怨无悔。

然而就在看似简简单单的绿色中，我忽然看到远山的青黛，田野的草绿，湖泊的钻石绿，还有天空绿，河水绿，大树绿，农家绿，石头绿，欣欣向荣绿，这小小的绿融汇了山水草木，融汇了世间百态，融汇了人间的赤橙黄绿青蓝紫，竟也能滤去浮躁的色彩，保有一色，练就了如意之身。

不仅如此，我还有重大发现。如意蔓哪里有什么“蔓”，只是两片弱小的叶子对开生长，只是把自己的身体当做了柔软的蔓，远行的足，并且永远向着远方行进。它可以匍匐，也可以坚挺。它可以软弱，也可以坚强。在看似轻柔柔的“蔓”里，是撕扯不断盘根错节的骨气。人不能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如意蔓是一位哲人先师，它匍匐着降低自己，骨子里却是高情志远的硬气，用灵魂的绿色谱写了大地的华章。

□朱宜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