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姥姥是金陵人，听着秦淮河的故事、喝着秦淮河的水长大，后因家庭变故，远嫁给我的太姥爷。

因思念故乡，太姥姥特别喜欢给我讲发生在秦淮河畔的故事，如《桃花扇》《李自成》《董小宛与冒辟疆》等，幼小的我从李香君、陈圆圆、董小宛、柳如是等才女的故事里，早早地领略了秦淮河的波光柳影、美人的恩重情深。

因了这情结，长大的我，每每遇到与金陵或秦淮有关的文字，往往会产生无端的遐想，想一水秦淮的模样，想它是否如太姥姥所表的那般艳丽，想淮水上的轻舟载月，想那灯与月交融的水面上回荡着的汩汩的桨声，想融进淮水中的婉约女子，想那些让人扼腕嗟叹、心生感伤和悲凉的爱恨情仇。秦淮河就总涟漪在梦中，给我一份神往。

仲夏之际，我来到南京。夙愿得偿的瞬间，我站在文德桥上，极目远眺夜色中的秦淮河时，秦淮河立即以她曼妙的丰姿，如梦如幻、隐隐绰绰地展现在我的面前。看着又瘦又细的秦淮河，我在渐次亮起来的灯船上寻找心灵上的归依。

秦淮河很窄，窄得几乎可以听到河对岸恋人的窃窃私语。河水静静地流，游船划过，淙淙的河水声，汩汩的桨声，加上画舫上的袅袅丝竹之声使秦淮河显得古韵悠长。我跳上一艘画舫，一位身着古装半抱月琴的女子，在画舫里低首吟唱了起来：今夜有酒今夜醉，今夜醉在秦淮河畔，月映波底，灯照堤岸……

那琴声时而悠扬，时而哀伤，不禁让人思绪飞扬。船慢慢地游，秦淮河两岸的风景就像一轴徐徐展开的画卷，在我的眼里展现了出来。两岸的灯火，映着河里的游船。各种霓虹灯像妙手丹青似的，用极其简约的线条勾勒出秦淮河两岸沉浸在黑暗里的高低错落的建筑。逶迤而行闪烁不定的灯光，被秦淮河的水波揉碎成橘黄、浅粉、玫瑰红的旖旎灯影，秦淮河幻化成斑斓的一弯流岚，而舒展，而阴柔，而含蓄，而缠绵。

在船上，听着水桨相碰的声音，这“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在这清净的地方才显出它的厚重，千年往事流韵，都随着这汩汩的河水从历史深处淌来，再携着我的百般心事，悠悠逝向远方。

夜色朦胧，如烟如雾，绰绰约约的是前尘旧梦的飘摇还是此刻当下的荡漾？我想，不管是李香君还是陈圆圆，抑或是董小宛和柳如是，都是秦淮河里的一波清艳流，美人依秦淮而生，秦淮因美人而更富清艳名。

在清波、桨声、灯影里，我化解了太姥姥留下的情结、圆了多年的梦，只是一颗心却融入秦淮河中，缠绵东流去。

□杨金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