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我参加工作,报到第一天的欢迎会,一个身板儿厚重敦实的老头儿笑眯眯地主持,劳资科的人介绍说,这就是你们的党支部书记老姜,姜国旺。
那年,老姜书记已经50多岁了,共和国第一批粮食行业的老装卸工。岁月留痕,老书记一丝不苟的工作精神,至今仍影响着我。
第一件事是分年货。1979年,也是改革开放的初始年,上世纪80年代,国家开始实行粮食“双轨制”,粮食行业企业可以自主经营“议价粮”。企业有了“活钱儿”,每年春节前,厂领导会挤出点钱,给职工购买些年货,一般都是带鱼,有时是羊肉,还有时发些白糖。
每年春节前,厂里拉年货的大卡车回厂,往篮球场上一停,各科室排队按人头领取本部门的年货,分剩下的,一律送食堂。那年头,人无私心,全厂上下没有三六九等。厕所搞卫生发多少年货,厂长、厂党委书记也一样,分毫不多,丝毫不少。
装卸队是全厂最大的科室,三百来号人,为了分年货时不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每年装卸队发年货,老姜书记总会抱着盘秤,亲自操刀,从来没出现过因为分发不均、好坏不均等不愉快的事情。
分带鱼,老姜书记掌秤,两眼随时掂量着带鱼大小的搭配,三百来份一一配齐,总归要富余一点带鱼,好!谁春节值班回不了家,富余的带鱼一一多上一两条。分好的带鱼在球场一角排列整齐,老书记像一道闸门,站在分好的带鱼前。排在队伍前边的,从最后一份开拿,省得那些因工作脱不开身的职工会认为领到最后的是最次的年货。时间长了,谁也不会因为要排在前边领年货着急了。
还有另外一件事发生在我身上。
那年春天,我卸完火车的时候,见车厢里的边边角角有许多苏子,是上家单位卸车时工人未清理干净车厢,加之车辆边角存留的,和煤炭混杂在一起。老父亲养鸟,画眉、黄雀儿最爱吃苏子,何况这苏子又是无主之物,我就收了半麻袋带回宿舍,用筛子清理掉煤渣,拿回了家。
过了几日,班长传话说姜书记叫我去他那一趟,我心里“咯噔”一下:我小兵卒子一个,又没犯什么事儿……
“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吗?”老书记坐在他那张破旧的写字台后边。迟疑了一会儿,“我真不知道!”老书记沉吟一下,说:“你往家拿什么东西了吗?”“没有啊。”“你再好好想想!让我说出来这事就严重了……”
最终我才猜到是不是“苏子”的事儿。我辩解:那苏子也不是粮库的东西,我拿家去算错吗?老书记脸有些沉:“你从哪儿拿走的?”“确实是从库里拿走的!但它确实是不属于库里的东西啊!这也算错,也太冤了吧?……”
最后,老书记语重心长地道出他的想法。他说,咱库里一年365天,有300天火车进进出出、装装卸卸,许多东西火车来时是不属于粮库的,如果大家都认为不是粮库的就可以往家里拿,那么往家拿东西的习惯就会蔚然成风,这个单位就没法控制了……
一想,老书记说的果然在理,比如火车箱上的棚杆,比如拉大米的车厢边角也许能清理出几斤、十几斤的芝麻、绿豆……可不是吗!
我心里一下释然了,把拿回家的苏子又带回单位。
岁月荏苒,后来我走上了党委副书记的岗位,老姜书记离开人世也已经二十来年了。每每在工作中遇到困难、处理问题时,老姜书记工作的点点滴滴,总会不自觉地在脑海里萦绕……
□王士全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