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北的军人普遍有一个绿色情结，驻守在边防的军人尤其钟爱象征着生命和希望的树木。

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我怀揣在军营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来到西北边陲。我们部队营区处在“百里风区”有名的“三十里风口”。营区内生长着为数不多的白杨和榆树，除了几棵树干直径三十多公分的白杨树外，每棵树都是用八号铁丝捆扎着枯死的树干做支架，围成一圈支撑着，以免被风刮倒。几棵小树尽管有架子撑着，仍然向同一个方向倒趴过去，艰难地生长着。营区的外面几乎见不到绿色，只有几簇骆驼草在劲风中瑟瑟抖动。

那时候，部队要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们看中了训练场和油库之间的一块空地，想开发成菜地。上级同意并鼓励我们尝试。一个星期天，全连出动，十字镐铁锹齐上阵，大家满怀激情地刨开骆驼草下面一层薄薄的沙子，看到的是坚硬的石头。我们继续往下挖，期待能见到土层。一上午时间过去，磨破了手掌的我们，只挖下去四五十公分。挥镐下去，仍然只见火光四溅，鹅卵石变成了黑色的片石。想见到土层的希望落空了。

就在大家灰心之际，团领导来到现场查勘后，决定改变策略：先种抗旱耐寒的榆树，改良环境和改造土壤并举，再发展种菜养殖。

此后一连几个星期天，全团官兵在这块十几亩河床一样的石头地上修成了纵横交错的“战壕”，从百公里外的山里拉土运肥，顶着大风，在漫天沙尘中将一棵棵榆树栽种到填充着泥土羊粪的壕沟里，用做好的支架支撑加固。每天早操结束，洗漱完毕的战士们自觉地排成队，端着洗脸水浇在榆树底下。有一次，我将用香皂洗脸的水倒进树沟里，被站在不远处的营长批评了一顿。营长说：“新疆的土质碱性大，你再往土里倒肥皂水，土会结成硬块，这树还能活吗？”打这以后，我就没再用香皂洗过脸。

两年后，这块昔日空旷的戈壁滩被一排排榆树分隔成棋盘一般。尽管榆树的头都向着一个方向倾斜，但站在训练场后面的山坡上远远看去，就像向右看齐的士兵队列。这棋盘之间，已经开始生长青菜和豆角苗了。

对于那些常年坚守高原哨卡的战士来说，那风中沙沙作响的树叶，就是他们对生命律动的最好感悟。我曾亲眼目睹换防时从海拔五千多米的喀喇昆仑山下来的战士，抱着树激动得泪流满面，就像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那场景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也深深地刺痛着我，更激励着我热爱自己从事的职业，珍惜自己生存的环境，积极投身植树造林之中。

这些留在大漠高原上的一抹绿色，不仅会成为人们永久的纪念，更会在人们心中植下一片神圣的色彩。

□王新智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