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10年受伤到索赔打官司,老孔折腾6年没有拿到一分钱,到死也没有得到所在单位的回应。索赔过程中,由于他一去不返、音讯全无,为他提供法律援助的于帆律师以为他已经获得赔偿,便把这件事放下了。
岂料,老孔死后两年,即2018年8月,其单位竟然主动联系律师谈赔偿事宜。至此,于律师才知道他未获得任何赔偿。费尽周折找到他的儿子小孔后,一度中断的维权行动才得以继续。
8年后的今天,即2019年1月10日,小孔特意从其打工地兰州致电北京的于律师表示感谢,称其已经收到了8万元赔偿款,自己的生活也过得比以前好多了!
可怜的老孔
老孔生在河南省兰考县一个小村子里。因为穷,当地女人外嫁的多,外面的女人很少往本村来。因此,老孔虽有老婆,可村里没她的户口,她是怎么来的也没人能说清楚。
这个女人的使命似乎就是为了给老孔生一个儿子,生下小孔3年后便离开人世。老婆死了,日子还要过!老孔既当爹又当娘,慢慢把孩子拉扯大。
儿子大了,老孔的心踏实了许多。但没想到的是,一个悲剧正在等着他!
2010年9月10日,老孔带着19岁的儿子来到河北唐山一个工地干活。同年12月23日,他意外从梯子上摔下。医院诊断结果为:左侧股骨转子间骨折。
一番周折后,老孔被认定为工伤,经鉴定为伤残9级。可是,单位没有给他缴社保,也不向他支付工伤待遇。无奈,他只得于2013年3月23日申请劳动仲裁。
仲裁机构告诉他:你工作的单位不在唐山,你去别处告吧!老孔告到法院,法院的说法与仲裁一模一样。
老孔到北京维权
老孔所在公司的注册地在河北省邯郸市,带他干活的单位是北京分公司。在绝望中,老孔拖着受伤的腿来到北京。
有工伤证、有伤残等级证明,到仲裁或法院并不难。可唐山的仲裁机构和法院为什么不受理呢?
“我们不能再把他推回去。”北京致诚农民工法律援助与研究中心律师于帆告诉记者,考虑到老孔所在单位在北京有分公司,中心受理老孔的申请后决定在北京为他立案打官司,不能让他来回折腾。
“如果由唐山当地法院受理,判决后更容易执行。”因此,于律师继续与唐山的法院联系,要求其立案受理。
与此同时,于律师按照公司在北京的工商登记地址查找公司的下落,然而骑着自行车转了3圈也没找到公司。
2013年4月13日,于律师代老孔在北京申请了劳动仲裁。案件立上了,可一次又一次更换仲裁员,好不容易安排开庭了却告知找不到单位,需要公告送达。公告期满后,仲裁委开庭审理本案并裁决单位给付老孔101524.08元工伤补偿费用。
仲裁虽然胜了,但需要等公告送达。等啊等,等到审理本案的书记员调走了,公告还没有发布。于律师急了,找到仲裁委交涉。待裁决生效后,申请法院执行时单位又突然不见了。于律师急出一身汗,赶紧到工商登记机关查找。查来查去,终于找到了。原来,单位又改名字了。
申请执行后,法院查找不到单位可供执行的财产。
“老孔不能白白受伤,更不能让他胜了官司拿不到钱。”法院人手不足,于律师就申请法院委托律师去调查取证。
获得法院委托后,于律师冒着严寒,乘火车、换汽车跑到邯郸市大名县调查。经过数天查证,仍然没有找到有价值的执行线索,案件执行陷入困境。2016年初,法院裁定终结本次执行。
尽管如此,于律师仍不甘心,坚持要求法院把单位列入最高人民法院失信人黑名单。
申请社保先行支付
既然无法执行,于律师决定按照法律规定为老孔申请社保先行支付。
“联系唐山社保局时,对方说没有听说过什么是先行支付,更没有办过。”于律师说,电话沟通效果不好就递交书面申请材料,随后再电话联系对方,对方说还在研究中。
为了加快进度,于律师让老孔亲自到唐山社保局催促。同时,告诉他如有什么问题,随时与律师联系。
“我最后一次见到老孔,是在2016年7月。我告诉他,社保先行支付是国家规定,这些钱社保部门应该给你。”于律师说,老孔高高兴兴地走了,一边走一边不住地回头说谢谢。
“老孔是个没有主见的人,只要有一点儿事都会给我打电话。可是,那次分别后,老孔就没有了音讯。”于律师说,后来多次打过电话联系老孔,想问问到唐山交涉的结果,但他的手机接不通了。给他寄快递,都退了回来。
“老孔不来找,可能是问题得到解决了。打不通电话,可能是换手机号了。邮件被退回,可能是老孔在外打工。”想到这些,于律师慢慢释然了。
一定要找到老孔
2018年8月下旬,于律师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对方问其对老孔的工伤有何解决意见。此时,于律师才知道老孔的工伤赔偿一直没有得到解决。
老孔离开援助中心后去哪里了?难道真的失踪了?
于律师一边与公司沟通赔偿事宜,一边继续与老孔联系。可电话打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人接听。为了找到老孔,于律师再次邮寄快递,同时给老孔所在村的村长及党支部书记写信恳请帮助联系。邮件寄出后,于律师又联系快递员,请其一定要把快递交到收件人手上。结果是两份邮件都被退回。
“老孔从人间蒸发了。”于律师说:“为了找到他,我通过百度地图找到老孔家附近一个小工厂电话,后来又找到镇政府的电话和邻村村长电话,最终找到老孔村长的电话。村长在电话里说,老孔两年前死了。”
“老孔走了,他的儿子小孔也一定要找到。”于律师说,收到远在兰州打工的小孔通过微信发来的身份证,仿佛见到了年轻时的老孔。
将维权进行到底
“公司法定代表人跟我联系时,说他是刚接手,不知道老孔的事情。”于律师说,公司主动找上门来谈赔偿事宜,不是发了善心而是失信人名单起了作用。
“公司提出曾给过老孔几万元钱。小孔说只收到1万多元。因此,我们提出再支付8万元赔偿的调解意见。”于律师说,为了早日达成协议,其曾经跑到公司律师的单位面对面沟通。
“公司同意赔偿了,接下来的事情并不顺畅。”于律师还有一些疑问:钱都给小孔有问题吗?只要他是老孔的儿子应该没问题。但是,老孔是不是只有小孔一个继承人。钱给出去后如果再冒出一个继承人怎么办?
于律师建议做个公证。但小孔的母亲没有户口,其爷爷奶奶的户口在派出所查不到,公证所需材料小孔提供不了。公证似乎没法做下去了。
于律师告诉小孔:无论如何,也要找出与父母与爷爷奶有关的东西。小孔翻来翻去,最终找到一个有父母合影、没填写母亲姓名,但加盖有红庙镇计划生育专用章的独生子女证。
接下来,于律师开始联系兰考县公证处,恳请其通过到村里调查确定老孔父母老婆在他之前去世的事实。公证处了解到相关情况后,不仅及时出具了公证书,还把2000元的公证费减收一半。
“该去法院了,但按照程序恢复执行需要重新立案。”为避免节外生枝,于律师亲自到法院沟通3次,法官才接受律师的意见。至此,老孔的维权接力赛得以延续。
2018年11月20日公司与小孔签订调解协议,第3天在法院做完调解笔录。随后,公司将8万元赔偿金及1000元公证费打入小孔的账户。至此,这起持续8年之久的工伤索赔案终于划上句号。
□本报记者 赵新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