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方,进入冬天,能一直绿着的树木,已然不多。竹子,是其一。竹子“瘦”,因此,我习惯于称之为“一角瘦竹”。我想,“一角瘦竹”,其作用,大概也是为了“点缀”。在万物凋零的冬季里,“点缀”一角一角的竹绿,让人在寒冷中,遥想夏天的葱郁;在心情上,点缀出一份诗情画意,营造出一份浪漫的温情。
我常在丹河边散步,南北百米的距离,就有两角竹子:一角在北,一角在南。
在北的“一角”,植于河岸边上,它的周围,栽满了连翘;对面望着的,就是丹河,丹河里,则栽满了荷花。冬天里,周围的一切都枯了:连翘,只剩下一根根的秃枝;丹河里,则是河面冰封,一些枯荷残枝,纵横地衰败在那儿。唯独这“一角瘦竹”,依然绿着。
我每次走过它,都会停下来,看着它,就让我生发对其它季节的怀想。比如春天,周围的连翘花开了,遍地金黄,一种油亮的黄;这“一角瘦竹”被包围着,它的绿,就仿佛急速膨胀,要肆意流淌开来;风来竹摇,它简直就成了金色海洋中,一艘飘摇的船,感觉好美。若然是夏天,丹河里,满河荷花,清晨从丹河走过,荷花馨香扑鼻;瘦竹清露莹莹,把孟浩然“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的诗意,演绎得淋漓尽致。
所以,我总觉得,这“一角瘦竹”,虽然只是“一角”,也许只有几十株,但却是与其周围的花草,相得益彰,极尽美的情致。
在南的“一角”,是植于桥头下。一边,是桥头;另一边,则是一陡壁,它是真正被栽植在一个角落里。也只有几十株,好在几十株瘦竹间,还安放了大大小小的石头。很显然,种竹人,是想表现一种“竹石”情境。我觉得,这种竹人,不俗。更美的是,桥下还有流水,流水潺潺,水声脆响,很好地渲染、烘托了“瘦竹摇曳”的情致。
这“一角瘦竹”,最有画面感,看着它,你就置身于中国画家的“竹石”画境中了。很容易让人想到“修竹独逸群”“细韵风初发”的诗意。而每次走过这“一角瘦竹”,都会让我生发“逸人”之思:“小结屋三间,开一径,俯清溪,修竹栽教满。”小屋,应当是茅屋,人居屋中,一场雨过,能闻到修竹散发出的细细的清香;早晨一起床,能于“清风枝叶上”,传出山鸟婉转的啼鸣。
真好。更好的,还是要有一场小雪。
竹叶上,碎碎的雪挂着,那么莹白,那么轻微,轻微出一份颤栗感。而青碧的竹叶,恰好把碎白的雪托住,颤巍巍地托着,一直等着太阳出来。阳光下,碎雪发出七色的光彩,然后在“华丽”中,慢慢融化成一滴滴水,顺着竹叶、竹竿缓缓流下。被雪水滋润的竹叶,愈加葱绿了。那份绿,染绿了你的眼睛,你会觉得,冬天不再寒冷;你的心,会生发一份绿色的暖意,让你在寒冬中,遥望那些蓬勃的季节,并且,生发一些诗意的畅想。
□路来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