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割燕麦的日子。关山腹部的老虎沟小学，从城里来了一位姓王的新校长，四十出头，微胖。

9月的关山层林尽染，叠翠流金。王校长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这如画的秋景，一场猝不及防的大雪霎时让关山披上了冬装，寒气逼人。老虎沟小学的学生娃们早已穿得严严实实，家家户户的土炕烟囱大烟小烟的冒。王校长也穿上了他那件在县城暖气房里多年未曾上身的羽绒服。

老虎沟小学是寄宿制学校，这来自周边几个自然村的孩子们，周日下午来，周五下午回。从小寄宿的孩子大多生活能力都强，也深知父母靠山养家的不易，所以生活也很节俭。新来的王校长是个心细人。课间活动时，发现好几个娃娃脚上的棉鞋都裂缝了，有的甚至露出了大拇指。看着一双双甚至他认为有点丑陋的旧棉鞋，王校长便萌生了给孩子们修鞋的念头。

又是一个周末，驱车五十多里的山路颠簸，王校长回到了县城，没顾得上回家，而是匆匆赶往小商品店，买回了502胶、大号针、尼龙线、锉刀、锥子、锤子等，各种工具应有尽有，然后又去请教了巷子口修鞋的师傅，经过半晌的“现场观摩”，王校长已胸有成竹。

周末一返校，王校长就给孩子们义务修起了鞋。一放学这规规矩矩摆在王校长宿舍的十六双鞋，大小不一，花花绿绿，有的是鞋底开了胶，有的是鞋帮儿裂了缝……

看花容易绣花难。王校长拿着一枚如椽的绣花针，第一针下去就把左手结结实实扎的冒血泡……

窗外寒风呼啸，山里那些不知名的野鸟，冻得一声接一声的惨叫。王校长用卫生纸擦去了血泡，又继续。一行行针脚虽然歪歪扭扭，但裂开的口子总算乖乖合住了口。有了这一套修鞋的家什，隔三差五就有学生找王校长修鞋，缝缝补补，甚至有人把破了的袜子，掉了的扣子也拿来让王校长缝。

至此，王校长的床头就多了一个工具包。孩子们都亲切地称呼王校长为“修鞋校长”。每天从校门口赶着牛羊来来往往的村民，总会看到一个课余时间坐在太阳地里修鞋的身影。锤子叮叮当当，剪子咔擦咔擦，几下就能修好一双鞋。缝、粘、钉、补、绱，好几种技法交替使用，修好的鞋子竟“天衣无缝”。

新来的王校长给孩子们修鞋，且“针法精湛”的消息就像长上了翅膀，很快就飞遍了老虎沟的角角落落。村民们茶余饭后，田间地头议论最多的就是“修鞋校长”。

灯盏窝住的招娣妈，经常跑坡放牛放马，费鞋，有好几双鞋都张了口，断了底，雪水直往鞋窝里钻，冻得招娣妈的脚青一块紫一块的。招娣妈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把三双沾满牛粪的鞋刷得干干净净，就去找王校长了。

一进门，王校长二话没说，还给招娣妈倒了杯热水，就忙活开了。不一会儿功夫，三双鞋全都修好了。招娣妈捧着鞋笑吟吟，招呼王校长有空来家里吃洋芋团子。一出门便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她那首自编的小调：

羊屎蛋蛋（儿）圆又圆，

坡里的马莲花（呀）开得艳。

修鞋的校长心地善，

下雪的冬天脚心暖……

□曹雪柏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