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黄昏,一个大肚子女人,从水稻田里艰难起身,一路蹒跚着回到土房子里。正是夕阳如血时分,一个新生命啼哭着来到世间。
那个女人,是我母亲。1969年,是我的生命初年。那一年秋天,青春期的新中国,正是豆蔻年华。
1976年9月,我进入小学一年级,山坳里的乡村小学,杂草乱窜的操场上,一群山里娃,凝望着升起的国旗,红旗在风中漫卷,也激动着少年们的心。
1979年10月,我的祖国,迎来了它30岁的生日。30而立,却又是满目疮痍,这个百废待兴的国家,开启了面向世界的国门,太平洋的大潮滚滚,让我的祖国,到处都有澎湃之声。
还记得那年国庆节在父亲的办公室里,我看到了一张贴在墙上的中国地图。父亲指着地图告诉我,我们国家的版图就像一只雄鸡。十二生肖中,我属鸡。我第一次感到,我和我的祖国,贴得是那么近,那么亲。我凝望着墙上地图,用手指触到了长江边的故乡。长江,一条蜿蜒的蓝色曲线在地图上逶迤奔腾,它是祖国一条粗大的动脉,在语文课本里,它和黄河一起,被形容为祖国母亲的乳汁。这么说,我这个长江边的人,与母亲相距得是太近太近。
1984年夏天,我守在县城表姨家一台黑白电视机前,看到一个叫许海峰的射击运动员,在嘹亮国歌声中,面对五星红旗淌下了热泪。那是中国运动员在奥运会上实现了金牌零的突破。15岁的我,独自走向大街,面对人群,悄然流下了泪水。我感到,我和我的祖国,血脉相通。那一年国庆,天安门广场上阅兵队伍的铿锵步伐,再次踏入了我的梦境。
1994年10月,我的新中国,迎来了45岁生日。那一年,我眼里有火星闪烁,我是一个终日写诗的人,常常感觉天边云层里的远雷隐隐,恍惚以为是哪所邮局打邮戳的声音,正给我邮寄发表诗歌的刊物呢。
1995年国庆节,我的诗歌,还没有在梦想的北京刊物上发表,却上了家乡的一家刊物。我拿着发表刊物的杂志,走向了县城相爱女友的家,这个长着一颗小虎牙的女子,在县城广场深夜里花园边,一遍一遍朗诵过我的诗歌。一直对我在小镇工作不太满意的女友的母亲,在看了我发表的诗歌后,大声喊她的女儿:“杀鸡,杀鸡!”鸡是我从乡下提去的。国庆节那天中午,我在县城喝上了最香的鸡汤,我感觉,女友的母亲,把打开县城城门的钥匙,放心地交给了我。一个国家的生日,也成为了我命运的吉日。
1999年的国庆,我和那长着小虎牙的妻子,来到了北京,一起去天安门广场,广袤蓝天下,我把手轻贴胸口,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与祖国的心跳,零距离融合在一起了。在八达岭长城,我看到了一个国家挺起脊梁的背影。在圆明园,面对那洗劫后的沧桑容颜,我忍不住用力握紧了一个男人的拳头。我感到,我和我的祖国,十指连心。
还是1999年,那一年12月,53岁的母亲听着电视里正播放《七子之歌》,泪水一直在她眼眶里打转。“你可知Macau不是我真姓,我离开你太久了母亲……”当一个小女孩在舞台上稚声稚气演唱时,澳门,这个流浪在外的百年游子,终于回到了祖国怀抱。我读懂了母亲盼望游子归来的心情。原来,我和我祖国之间的感情,就像普通家庭里母亲与孩子之间的深情凝望、揪心牵挂。
2003年10月,一个叫杨利伟的航天员,坐在神舟五号飞船里,奔向了太空。电视直播画面传来,飞船上的五星红旗,在蓝色太空里鲜艳灼灼,如开在太空里的一朵夺目红花。我仿佛看到强盛的祖国,正鲲鹏一样翱翔九霄。原来,我和我的祖国,命运与共,荣耀共享。
2018年10月,我的新中国,迎来它69岁的生日。我亲爱的新中国,13亿人的中国梦,正托起一个伟大的国家阔步前行,我的手,也在那森林般举起的手臂中。
祖国,我的祖国,原来我与您,血脉相连,骨肉相亲。
□李晓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