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叙述技法举隅

爱因斯坦指出，把人们引向艺术和科学的动机是一样的，都是想以最适当的方式来画出一幅简化和易于领悟的世界图像。在歌词创作中，选择叙述方式就是选择这画像的最适当的方式，就是选择一条把情感表现出来的最佳途径，这是歌词构思中的一项重要内容。前人的创作实践积累了许多叙述技巧，总结、借鉴这些叙述技巧，对我们的创作不无益处。不过，运用叙述技巧，应当量体裁衣，要根据内容的特点和需要选取得体的叙述方式，否则勉强套用某种叙述技法，就会弄巧成拙。

下面我们结合歌词作品对一些常用的叙述技法作些简要分析。

1、声东击西：看到的是这个，写的是那个，或者写的是这个，表现的是那个，这就是声东击西的技法，它避免了正面出击的直露，不致于给人一看见底，而是让人们从旁敲侧击中接受作品的主旨，出奇制胜。如郑南的《请到森林来找我》，它要表现森林王国的美丽多姿，却不正面写，而是编织了一条绚丽的思路，让人们在“找我”的过程中，一路寻访，一路领略，于不经意中，把森林的美展现出来。

2、烘云托月：在两个事物或一个事物的两个方面中，借助对甲的描写，使乙得到渲染和强调，这就是烘云托月的技法。这是一种传统的写作技巧。汉乐府中的《陌上桑》写秦氏美女罗敷的美貌，就是将她对旁观者所产生的影响来表现的。

3、正衬反衬：利用事物之间或相似或相反的关系，两物并出，用对一事物的描写，来突出另一事物叫作衬托。衬托的技法分正衬和反衬：正衬是同向延伸，可以好中见好或劣中见劣；反衬是逆向的，以善衬恶、以丑衬美等等。

4、揭示矛盾：客观世界充满了矛盾，人们的内心世界也充满了矛盾，通过揭示事物的矛盾，把事物的本质反映出来，或通过揭示内心世界的矛盾，把处于两难境地中人们的真挚感情披露出来，这就是“揭示矛盾”的叙述技法。白居易《卖炭翁》中“心忧炭贱愿天寒”是一例，姚燧的《寄征衣》“欲寄君衣君不还，不寄君衣君又寒，寄与不寄间，妾身难上难”也是一例。这种充满矛盾的、不能排遣的情绪吐露出来，十分感人。

5、刻画细节：这指的是选取生活中具有典型意义的细节，着意刻画，以小见大的技法。如石祥、刘薇的《老房东“查铺”》，写老房东半夜到野营战士房里查铺，“脚步迈得鹅毛轻”，“看战士睡得正香甜，想笑又怕笑出声”，这样的生活细节看似平凡、琐屑，表现人民群众对解放军的深厚感情却十分传神。

6、巧比妙喻：有人说，找到一个好的比喻，就会拥有一首好歌。这话有一定道理。关键是比喻是否恰当、新鲜，开掘得是否深刻。如李幼容的《金梭和银梭》就是既找准了喻体，又深入挖掘了比喻义的成功之作。

7、以问作答：为了引人注意，耐人寻味，故意把已知的、确定的内容用未知的、不确定的形式表现出来，这就是以问作答的技法。

这种通过故设疑阵，又多方启示的表达，比直接把确定的答案告诉你更能引起人们的注意和思索，使内容富有吸引力和含蓄美。 如邹友开作词的《为了谁》就是一例。

8、以幻作真：就是将不是在眼前的事物说得如在眼前一样。作者把想象中的事物说得栩栩如生，给听众以直观的情景，使人如历其境，如见其人，如闻其声，达到爱作者之所爱，憎作者之所憎的目的。柯岩的《周总理，你在哪里》就是以幻作真的佳作。作者通过人民热切呼唤山谷、大地、松涛、海浪、广场的回音——“呵，轻些，轻些，他正在中南海接见外宾，他正在政治局出席会议……”表达了亿万人民无限怀念周总理的深厚感情。

9、以景结情：在歌词的结尾处，留下一个与思想感情相融洽的画面，让听众从这画面中去回味，达到语已尽而思无穷的目的，这种技法叫以景结情。古诗中常用这种技法，如李白《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末尾“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朋友远去了，帆影看不到了，只见滚滚江水流向天边，诗人的感情，也好像随着它向天边流去。可见，以景结情，情思无穷。

10、情见于行：动作是感情的外形，选取生活中人物的动作和情态来表现人物的思想感情，就是“情见于行”的叙述技法。从文艺心理学的角度讲，作为外在刺激物，一个跃动的形象比静止的形象更能刺激人的心理，更能引起人感官上的反应。如果说“画面”最能映入人们的眼里，那么， 行动最能使人“动心”。台湾歌曲《明天会更好》运用“敲醒”“张开”“看看”“寻找”等许多动词，尤其副歌部分：“唱出你的热情，伸出你的双手，让我拥抱着你的梦，让我拥有你真心的面孔，让我们的笑容充满着青春的骄傲，让我们期待明天会更好”，几乎每句都是用动作来表达感情的，使作品更有鼓动的力量。

11、勾勒情节：带有情节性的歌词，往往能给人留下较深的印象。许多原苏联的歌曲如《小路》《灯光》《三套车》等都是带情节的。伊萨柯夫斯基说：“如果一首歌里包含了关于某个人的命运，关于某一件事情，或者关于我们现实生活某个时期的故事，这首歌就很能受到欢迎。”

12、摹写体验：这是指把人的内心体验描摹下来的技法。有些情感，有些内心体验，看似寻常，一经道出，用语言把它凝固，就具有永恒的魅力。李清照写的“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把她在秋雨淅沥的黄昏的孤独、凄凉、愁烦之感写得非常细腻而具有典型意义。

13、设置悬念：在结构安排上，作者先设置悬疑，把“谜底”藏起来，引起听众对事件发展和人物命运的关切，最后等时机成熟，突然打开“包袱”，露出真相，使听众豁然明白，从而达到鲜明地表现主题的目的，这就是“设置悬念”的叙述技法。如我作词的《东家西家共堵墙》：“东家西家共堵墙，隔墙凭窗赏月光，谁知洪水来洗劫，高墙两边空荡荡，哎，叫人多心伤。东家西家共堵墙，两家如今不一样，东家楼房重建起，西家依旧空荡荡，哎，叫人费思量。东家西家共堵墙，两家的靠山不一样，东家年年去保险，西家靠的是烧香，唤，保险才吉祥！”首先写两家同遭水灾的共同点，接着写不同的结局设置悬念，最后“抖包袱”，突出了参加保险的作用，给人以鲜明而深刻的印象。

14、意象组接：这是近些年新潮歌词中运用最多的一种叙述方式，它运用形象意识化、思想知觉化的变形语言，以表现一个哲理或一种情感为线索，进行意象的叠现和组合。它突破了语言表达上常规的逻辑性、连贯性的约束，扩大了语言密度，增大了语言信息量，具有凝炼、含蓄、多义的特点，适宜表现较复杂的思想感情。如我作词的《海峡之梦》开头“亲情之花开在万顷波涛上，夜莺衔来海峡的梦境，涛声穿越秦汉穿越明清声声不息，亲情走进唐诗走进南音代代传承。”就是运用变形语言的手法来写的，使语言更有张力，更有内涵。为副歌“千年海涛一个音，万家灯火一个梦”作了很好的铺垫。

15、状物、象征：这两种技法有些类似，所以暂且归在一起。状物抒情，是指对自然景物的特征作细致具体的描绘，抒发作者真挚的感情。如王德的《我爱你，塞北的雪》，作者笔下的“雪”是人化的自然，作者通过对雪的赞美，抒发对祖国的热爱，对勤劳勇敢的塞北人民的无限深情。状物抒情是间接传情的一种手法，这种传情含蓄委婉，富有韵味，感染力强。

象征是借某一具体事物的外在特征，寄以某种深邃的思想或表达某种事理的技法。它可以使抽象的概念具体化、形象化，可以使复杂深刻的事理浅显化、单一化。如王健的《绿叶对根的情意》，表面上写绿叶对根的绵绵深情，实际上涵盖面很广，可以寄托学生对老师、孩子对母亲、游子对祖国的一往深情。

16、双线交织：是指一首歌词中同时写两件事或一件事的两个方面，两线交织，互相映衬，互相推动，从而收到相得益彰的艺术效果的叙述技法。如于启河的《我爱云南的云和山》，第二段这样写：“我爱云南的云，我爱云南的山。山迷恋着云，云缠绕着山。有了云山更神奇，有了山云更灿烂。啊，云南的云和山相映生辉，我领略了大自然的美，美的自然！”歌词把云南的山和云交织起来写，使自然景色更为迷人，更加绚烂。

17、说唱结合：指以唱为主、以说为辅的一种叙述方式，说的部分多为节奏鲜明的快板，这种形式适于独唱与多人伴唱、伴舞相结合的舞台表演。如1993年春节联欢会上演唱的《众人划桨开大船》，就是说唱结合的作品，除一人独唱外，还有十几个男孩伴唱、说快板及伴舞，形式新鲜活泼，舞台气氛热烈。

18、表里结合：是指把写一个地方的外部特征与内在的精神风貌结合起来的叙述技法。许多厂歌、行业歌、县歌、村歌就运用了这种技法。对于写县歌、村歌来说，当地的地理位置、历史沿革、风光景物、经济特产等均属于外部特征，当地人民的理想与追求就属于内在精神。企业歌曲应抓住最有特色的地方着笔；内在的方面要突出其企业精神，表现出该企业对社会对人民的贡献，以及职工的责任感与自豪感。

主讲人介绍：

魏德泮（笔名伍宜），国家一级词作家、文艺评论家，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系中国音乐家协会第六届、第七届理事、中国音乐家协会创作委员会委员，中国音乐家协会《词刊》编委，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福建省音协副主席，四川音乐学院特聘教授、硕士生导师。厦门大学艺术学院客座教授。应邀在解放军艺术学院、江西省文联、北京市总工会等地讲学。

□主讲人：魏德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