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余年前,犹太商人穿越飞沙走石的丝绸古道,从东方贩来皇宫嫔妃、豪门佳丽享用的胭脂、扑粉、眉黛,在欧州古堡城街摆起摊床,雍容华贵的公爵夫人、庄园阔妇踏下马车,用金币换回这些化妆品,东西方女性的美丽事业开始空前交融,抵御可怕的自然法则:衰老。
时至今日,中国大大小小城区街巷、偏远乡村,都可见化妆美容用品店招牌,形形色色的化妆品广告,也喋喋不休地向女性发起攻势,令她们在“膏、霜、膜、油”的喧嚣中欲念频生:“我为什么不去买那一种试试,也许会效果好。”
走到青春尾声的中年女性,花样年华已沉淀到记忆深处,偶翻相册,想起懵懂纯洁的青涩时光,便会涌起激情,有时竟自我感动得落泪。
待冷静下来,面对镜子里的真实神态,虽觉多了丰润与成熟,但容颜里堆积的沧桑,掩去了仅剩的几分靓丽与清纯,何况处境更已物是人非,要孝敬赡养父母、关心扶持儿女,社会、家庭的责任、义务推不掉、卸不下,如同一叶破浪前行的桅帆,在疲惫和无奈中艰难地航行。
为舒缓内心深处的黯然神伤,她们开始强调化妆美容,以此减轻岁月带来的重负、释放时光留下的压力,并为此衍生出许多不容反驳的理由:素质和修养的外在展现、增强心理承受和自信心的手段、出于尊重他人、礼仪需要……
女作家毕淑敏曾发表短文“素面朝天”,在女性中引起一番争执,其原因不是她在文中写了“背着化过妆的脸走路的中年女人多了劳累,多了忧虑”等敏感言词,激怒了将面庞藏在脂粉后面的女性,而是揭开了她们心灵深处最需掩盖的真实:“脸颊上用醒目色彩来让人注意的部位,恰恰是最薄弱的所在。”
之前,有媒体探讨女性化妆美容问题,请来主演《霹雳娇娃》《纽约黑帮》等大片驰名世界的女演员卡梅隆·迪亚茨,主持人问:“您到了老年,容貌发生变化时会不会苦恼?”谁料年逾“不惑”的卡梅隆满面不悦:“这类问题应该请我的美容师回答!”
听后让人生出隐隐悲哀:事实是荷尔蒙已开始颓降,却不敢承认自然法则的残酷。难怪泰戈尔曾感慨:“一代又一代的女人,在浓妆艳抹、爱美之心不老的折腾中了却终生。”
其实,世界上的女性,都无例外地从小就接受着一种观念,锻炼着一种能力:远离异性诱惑。事实上,却是女性时时利用各种方式增强诱惑力,当发觉自己的诱惑力开始下滑,便生出绽放与衰落的感慨,才用被湮没的韶华、流逝的恬婉,在生活的花圃培育出一株“化妆美容”的伪艳丽。
当然,世间也不乏任岁月尽洗铅华,面庞刻下时光印痕而淡定自若,顺其自然的女性。文学大师冰心年过“不惑”就再不化妆,主张素面天然,她最钦佩福建中年女子:“赤脚,着茶衣,不化妆,是干活能手。”
中年女性,如一盏茶,亦香亦苦,虽眼角生皱纹、耳鬓萌白发,激情与平淡糅杂,沉淀出被青春遗弃引发的慨叹、酸楚、无奈……
此时,内心多生几分自持与稳重,对曾有过的缺憾、各方的压力泰然处之、沉着应对,不偏离生活、社会属于自己的轨道和环境,就会懂得别人的目光并不重要,也无需耗费精力追求不真实的外在,只要从容地保持衣着佩饰、修饰打扮在熙熙流俗中不滞不疾,在时尚纷纭的化妆美容潮流前,自持一份清高,素面天成,就会尽显外在的典雅、内心的怡然。
□周铁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