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咸丰帝奕詝稳稳当当坐上皇帝宝座的那一天,他心潮起伏,思绪万千,这个皇帝宝座来得真是惊险啊,差一点失之交臂!此时此刻,他心中最感谢的人,不是将他秘密立为皇位继承人的父皇道光,而是自己的恩师杜受田。如果没有恩师的巧妙点拨,恐怕现在坐在这个皇帝宝座上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各方面都比自己强出许多的皇六弟奕……
那么,咸丰是如何登上皇帝宝座的?他的恩师杜受田传授给他哪些锦囊妙计呢?聪明干练的奕为什么在帝位之争中输给了不如自己的奕詝呢?
清朝的皇子教育一向抓得很严,而为了精心培育皇子,师傅的人选就成了第一要务,师傅不但是皇子授业解惑的导师,而且也是皇子从事政治活动的主要参谋及帮手。奕詝、奕都不过是不到15周岁的孩子,在他们的生活中,对他们有重要影响力的人,除了父皇,就是自己的老师。因此,在争当储君的过程中,他们效法祖父嘉庆,把各自的老师抬了出来。于是,学生之间的争宠之举,就演变成了老师们斗智的较量。
杜受田是奕詝的老师。他心机很深,精通古代典章和政治权谋,加之他追随道光多年,对道光的性情、品行、作风了解得很到位。他深知这位老皇帝文武兼备,重视忠孝两全。皇四子奕詝能不能当上皇储,说到底还要看老皇帝的心思和脸色。所以,抓住老皇帝的软肋,就等于抓住了皇储宝座的扶手。而奕的老师卓秉恬虽然职位显赫,地位很高,但在权术和琢磨帝王心思方面,却比杜受田差出一大截。
关于奕詝、奕兄弟二人在老师的指导下争宠的事例,正史《清史稿》以及一些野史笔记中都有记载,其中有两则流传最广,也最有趣,那就是奕的“露巧”反而败在奕詝的“藏拙”之下。我们来看看奕詝当年是如何“藏拙”的。
藏拙示仁
道光晚年的一个春天,老皇帝带着皇子们到南苑行围狩猎。行围狩猎是清朝历代统治者推崇的尚武传统和活动,通常也是检验皇子们骑射水平的考试。老皇帝这次带皇子们出来围猎,实际上想试一试皇子们的弓马骑射武艺到底如何。
按照上书房的规矩,正在读书的皇子奉命外出,临走时必须向师傅请假,以体现尊师之道。奕詝向杜受田请假,杜受田问:“你要去哪里?” 奕詝道:“我奉命准备赴南苑围猎。” 杜受田心中明白,此次围猎对奕詝、奕兄弟二人的意义重大,六阿哥奕的骑射水平在众皇子中堪当第一,自己的这个学生患有腿疾,骑射功夫和六阿哥有相当大的差距,不是他的对手。于是,杜受田苦思冥想,帮助奕詝寻找补救办法,最后终于想到一个险招。
杜受田对奕詝面授机宜说:“你到了南苑围场之后,只管在一旁观看别人跃马射猎就是了,自己千万不要发一枪一箭。不仅你自己如此,并且一定要告诉你的随从也不要捕杀任何一只生灵。如果皇上问及此事,你应当这样回答:时下是春天,正值鸟兽怀春生育,繁衍后代之际,不忍心猎杀它们,以免违天时而伤害生灵;而且,我亦不想靠自己年龄稍长一些,多学了两日马上功夫,就与弟弟争个你高我低。”
杜受田一再叮嘱奕詝说:“你如此回答皇上,必定能够符合皇上心意。这是关系你一生成败的关键,一定要切记在心,千万不可疏忽忘记。”
南苑校猎那天,奕詝果然按老师杜受田的嘱咐行事,没有猎杀一只动物。当天狩猎结束,六阿哥奕在众皇子中所猎禽兽最多,正在他顾盼自喜之际,却发现皇兄奕詝默坐一边,随从都垂手侍立,一无所获。奕颇为奇怪,于是上前追问其中缘故。奕詝回答道:没什么,只不过今天身体不舒服,不能与诸位兄弟纵马逐猎罢了。夜幕降临的时候,诸皇子携带所捕获的猎物回去向父皇复命,只有奕詝一人空手而归,一无所献。道光老皇帝自然感到很奇怪,便询问缘故,奕詝于是按照老师杜受田所教的一套言辞作了回答。老皇帝听后,不但没有怪罪奕詝一无所获,反而大喜,他大加赞扬了奕詝,并当着身边大臣的面,夸赞奕詝有为君之道,符合仁君的标准。
于是,在这场较量中,奕詝获胜。道光老皇帝在继位人选问题上一直左右摇摆的天平,开始向皇四子奕詝这一边倾斜。
这则事例的可信度很高,因为它同时见于正史、野史记载,且正史《清史稿》与野史笔记《清朝野史大观》《清人逸事》中关于此事的记载几乎是完全一样的。
藏拙示孝
另外一则兄弟争宠的事例是奕詝的“藏拙示孝”。
道光晚年,体衰多病。有一天,老皇帝传旨召奕詝和奕入宫觐见,策问时政,希望他们各自谈论一番,以最终决定谁为大清国皇位继承人。
两位皇子大概都已经懂得了讨父皇欢心的重要性,于是在觐见之前分别问计于自己的老师。
卓秉恬知道皇六子奕的长处是思维敏捷、口齿伶俐、才识过人,善于谈古论今,于是确定了让奕充分展示才华的策略。卓秉恬对奕说:如果皇上问你为帝之道,为国之法,你应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然而,杜受田却对皇四子奕詝说:你在议论时政上不是六阿哥的对手,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对策,如果到时皇上说起自己年老又有病在身,不久将撒手西去,不等他问国家交给你该怎么办时,你就只管趴在地下哭,表达自己的孝心就成了。
两位皇子入宫觐见父皇道光时,老皇帝果然提到了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之类的话,并询问身后治国大事,奕口若悬河,开始大谈自己治国安邦的见解和抱负,没有将重点放在父皇的身体健康状况上。而奕詝则按照杜受田教给他的方法,面对父皇的垂问,伏地号啕大哭,别的话一句也不多说。老皇帝看到四阿哥这么孝顺,很受感染,他觉得这个孩子虽然能力差些,但还算得上是个仁孝的孩子。于是,心中摇摆不定的帝位天平,又大大向奕詝倾斜了。至道光二十六年(1846年)六月,终于作出了最后决断,将奕詝秘密立为皇太子。
此则“藏拙示孝”的记载虽仅见于野史,但与前一则“藏拙示仁”记载的演绎逻辑明显相同,而且所描述的道光皇帝的性格特点也是一致的。特别是从奕詝登基后对老师杜受田的恩宠有加以及奕对老师卓秉恬的暧昧冷淡等史实来看,杜受田、卓秉恬二人在辅佐皇子学生争储中的举措得失便显而易见了。
杜受田的荣耀
道光三十年(1850年)正月十四日,69岁的道光老皇帝驾鹤西去,他临死前留下一份朱谕:“皇四子奕詝著立为皇太子,皇六子奕封为亲王”。四年前藏于乾清宫“正大光明”匾额后的立储密旨,也是同样的内容。
在秘密立储的谕旨上,同时写上两位皇子的名字,这是清代历史上仅有的一例。对于一贯注重守成的道光皇帝来说,这一破例行为,恰恰反映出他对皇四子和皇六子同样喜爱,因而在抉择过程中踌躇难定的心理。
最终,奕詝赢了,他登上了皇位。
杜受田也赢了,他在斗智中胜了卓秉恬,也为自己赢得了新皇帝咸丰的特殊恩遇。
杜受田的“藏拙”策略,对奕詝的帮助匪浅。所谓藏拙,就是扬长避短,用自己的优点打击对手的弱点。杜受田熟知清朝继承制度的根本法则,熟知老皇帝道光的脾气秉性。他参考了前代皇帝雍正、乾隆、嘉庆等人的成功即位经验,又深入琢磨了道光老皇帝的心思,为奕詝制定了这套策略。
清代皇帝在选择皇储时提倡德才兼备,并把德行放在第一位考虑。康熙晚年的皇子储位争夺中,皇八子胤禩、皇十四子胤禵都打出“礼贤下士”“宽仁诚孝”的旗号。而康熙最后传位给雍正,就是被雍正伪装的“纯孝”“仁爱”的做法蒙蔽了。无独有偶,乾隆在皇子时期,酝酿《乐善堂文钞》,一样也是以“仁厚”的口号招徕人气。嘉庆本人更是因为这一特点很快被其父乾隆看中,成为秘密立储的幸运儿。道光老皇帝和他的祖先一样,非常看重皇太子的道德品质、性格风貌,因此,杜受田就尽一切可能指导奕詝以“仁孝”“友悌”的形象出现在道光面前。
事实证明,杜受田的办法比卓秉恬的更务实,更有效,也更能抓住道光老皇帝的微妙心理。正是在杜受田的一步步帮扶下,奕詝这位“跛子”皇子最终坐上了大清帝国的龙椅,成为咸丰皇帝。
咸丰即位后,由于感念老师杜受田的拥戴之功,对他委以重任。即位之初,加封杜受田为太子太傅,兼吏部尚书,调刑部尚书,礼部尚书,协办大学士。
主讲人介绍:
李瑞芳,1975年生,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博士,河北师范大学客座研究员,北京燕山出版社编辑室主任,中国教育学会家庭教育委员会会员,高级家庭教育指导师,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亲子阅读推广人,出版有《乾隆王朝》《李塨思想研究》《大清皇室的龙凤梦:教养卷》《大清皇室的多宝槅:文玩卷》《大清皇室的走秀台:服饰卷》《爱与成长:亲子共读绘本的九年》等著作。曾荣获“北京市好家长学习标兵”、“全国百名传承好家风的好妈好爸”等称号。
□主讲人:李瑞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