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外婆讲过,外公外婆当初相遇时,正是抗战的关键时期。由于家乡被日寇侵占,外公只好离乡背井,在江南的一个小镇上卖汤圆为生。一天,一路逃荒要饭的外婆因饥饿难忍晕倒在街上,外公顿生恻隐之心,用一碗汤圆救活了外婆,两个人从此相依为命,插在外婆发髻上的一支不值钱的铜簪子,是外婆唯一的“嫁妆”。
我成年后,有一次,我劝母亲扔掉那个老掉牙的老式衣橱,想给她买个新式的衣柜。母亲说什么也不肯,听父亲说起,我才知道他们结婚时,正值三年自然灾害的上世纪60年代初。当时家里很穷,连肚子都难撑饱,哪里有钱给母亲正儿八经地办嫁妆啊!外公外婆除了给母亲缝制了一身大红色的棉衣棉裤,准备了一套针线女红外,这个请木匠打的衣橱,就是母亲唯一的嫁妆,有道是“旧物难舍”,再加上父母用了几十年,所以母亲才会倍加珍惜。按母亲的话来说,这可是去世多年的外公外婆留给她的唯一的纪念物,现在看起来,这件“嫁妆”是那样的简陋、寒酸。
与妻子领结婚证,是在上世纪80年代末,改革开放的春风,已使祖国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当时我在粮食部门上班,单位分配了住房。妻子的嫁妆不但有全套的家具,还有“三转一响加咔嚓”(“三转”即自行车、缝纫机、电风扇,“一响”即录音机,“咔嚓”即照相机),当时流行的三大件“冰箱、彩电、洗衣机”也一件不缺,宽大的新房里摆放得满满当当。
今年五一期间,侄女出嫁,我回乡喝喜酒。明媚的阳光下,大哥的楼房前摆满了耀眼的嫁妆,有八铺八盖的床上用品,四季的多套服装,还有组合家具和液晶彩电、空调、热水器等高档电器。最引人注目的,是一辆停在楼旁巷子里的东风牌卡车,上面也贴上了红“喜”字,一打听,原来也是侄女的嫁妆之一,是给刚考取驾照的女婿跑运输用的。没想到如今的农村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精养鱼塘遍布原野,楼房连片鳞次栉比,水泥村路四通八达,连自来水也不再是城镇居民的专利了。看着这琳琅满目的嫁妆,让我深切感受到了改革开放四十年给家乡和家庭所带来的巨大变化。
从一支不值钱的铜簪子,一个寒酸的衣橱,到如今的汽车,我们家四代人的嫁妆,经过数十年的沧桑演绎,见证的,既是我们家翻天覆地的变化,也折射出一个中华民族日新月异的巨大变迁。
□李笙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