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进入老龄化社会,当越来越多的人将目光投向养老,将养老看成一项产业时,倾其所有创办了长青养老院并已站稳脚跟的蒋子喜却坚持不做高端养老,坚定地将服务定位于中低收入家庭,做平民养老,服务最普通的百姓。
“养老不是有钱人的专利,一是让老人在晚年获得尊严,二是让更多跟咱们一样的老百姓都住得起养老院。”蒋子喜说。
全部积蓄投入筹建养老院
蒋子喜原本是生意人,2011年,他经营多年的酒店面临整租到期转型的局面,按照惯常思路,通过旅行社接团是最简单又收益快的办法,但他没有这样做,而是将积蓄全部投入,在酒店安装扶手、栏杆、呼叫系统,创办了长青养老院。
“当时父亲正好住院,这让我开始思考父母的养老问题。也是觉得自己有能力回报社会了。”蒋子喜说,当时他在医院陪父亲,看到许多情景,他感觉,老人最起码得有尊严。
“其实也是有私心,干酒店需要投入精力,和其他人一样没办法照顾父母,干脆办个养老院,可以天天守护着父母。”父母成为最先入住长青养老院的老人。蒋子喜带着老婆孩子一起,也住进了养老院。
从酒店转型养老,蒋子喜用了三年多的时间学习专业的养老知识,制定严格的服务标准、管理办法。许多过去的老员工,因为没办法接受照顾老人的工作,离开了蒋子喜。他从社会招聘,不定期为护理人员做培训,组织拓展学习,鼓励他们考证。在人员流动大的情况下,养老院始终保证了持证上岗员工80%以上的比例。
“对于养老行业护理人员来说,照顾老人既是一份高尚的工作,又要讲究专业性。”蒋子喜说,“从另一方面护理人员也应清楚,住养老院的老人,其实就是自己的衣食父母,所以要回报他们,要么用爱心,要么就别干了,要有起码的职业操守。”
护理员是个体,要想实现让老人在晚年获得尊严的想法,需要在各方面加强管理。每天只要不外出,蒋子喜就在不同楼层转悠,只要听见语调有比正常交流高的,肯定要进去看看,同时提醒护理人员,对老人有耐心。“不服从管理的,马上劝退。宁缺毋滥,不能留对老人怠慢的人。”
待老人像亲儿子一样
住进养老院的,大多是80多岁、身体不太好的老年人,睡着睡着,人就没了。蒋子喜要求护理员对特定的老人夜间每小时查一次房,确保老人生命体征还在时,就能及时发现,而后马上叫救护车、通知家属、办理后事。
有些家属在外地,或国外,一时之间回不来,蒋子喜就成为老人的“儿子”,亲自将老人抬上救护车,帮老人最后擦身,穿寿衣,入殓,最后抬上送往殡仪馆的车。有时家属赶回来,后事已经办完。家属为表感谢,非要拿钱给蒋子喜。都被拒绝了:“老人从我们这里走,圆满把老人送走是我们的责任。”
养老院与殡葬业关系紧密,长青养老院也不例外,与“一条龙单位”有着密切的联系。但是,“一条龙单位”在长青养老院只能赚到最少的利润。从一开始蒋子喜就说:“我们没想拿这个挣钱,你们从我们这儿也挣不着额外的钱。”
严格审核,不与牟取暴利的单位合作,通常寿衣、追悼会等后事办完,费用都控制在4000块钱以内。“一些老人生活得并不富裕,如果一条龙单位再挣钱,家属负担是比较大的。”蒋子喜说。
送老人宁静地离开
养老院曾经接收过这样一位老人,刚刚入住时,不能自理、不会说话、表情麻木、目光呆滞。因为子女忙碌,每天早上做好饭就要上班,中午只能吃口面包,直到孩子晚上回来,老人才能吃上口热饭。因为生活不便,常年不能出门,老人越来越不爱说话,整个人和外界都失去了交流。进入养老院后,有了专职护理员。第一次洗澡,护理员给老人搓下了大片大片的泥垢,整盆水都是黑的。原来老人的儿子常年出差在外,只有儿媳妇照料,不好意思让儿媳妇给洗澡。
老人的房间在蒋子喜办公室的隔壁,没事儿蒋子喜就过去跟老人聊天儿,有意识地让老人说话。他给老人洗脚、擦身,边干边问“您多大岁数了”“过去干什么工作的啊”……慢慢地,老人开始一点点开始说话了。
半年后,入院时连衣服也不会自己穿、出门只能坐在轮椅上被护理员推着的老人,竟然可以站起来自己走路了!虽然只是扶着栏杆一点一点挪动,但老人的心情明显开朗了。
老人最后在长青养老院离世。看到父亲满足的、安详地离开,家属来办理手续时对蒋子喜说:“我作为一个儿子挺惭愧的,但送到你们这儿我又挺欣慰的,从卧床,到能扶着栏杆走路,到我爸走,作为儿子,我心里阴影算没有了。如果在家,那样地走了,我没脸见人。”
化解老人心中的牵挂
对老人精心体贴的照顾,细致入微的观察,真心实意的关爱,在蒋子喜这里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有一次,蒋子喜正在楼道巡查,听到206室传来老人的低泣声。他敲门进去,跟老人唠起了家常。原来老人的一儿一女,因为房产不睦,儿子不服老人的安排,隔三岔五就到养老院“看望”老人,经常嚷嚷一通就走了。
“我们老两口儿,都是闺女照顾着,我们就把长青园的这套房子给闺女了,他不服,他天天喝酒,也不正经工作……”老人泣不成声。
蒋子喜一边宽慰着老人,一边琢磨着怎么办。老人的儿子再来时,蒋子喜直接找到他,拉到外面聊了起来:“你老着急,对自己身体也不好啊,对老人身体更不好。到养老院看父母,第一不该喝酒,第二不该嚷嚷,老人住在这儿,得让老人高高兴兴过日子,你来一回老人哭一回,这样合适吗?别把家庭矛盾带到养老院。”
因为房子,原本不说话的姐弟俩,蒋子喜有意安排他们同时跟老人见面,一两个月后,姐弟俩也会互相通个电话,交流情况。“那个姐姐人特别好,最后做了让步,把房子卖了,俩人商量好钱谁也不动,全花在老人身上。”
当时,为求公平,姐弟俩想委托蒋子喜保留房款,被蒋子喜拒绝了:“你们一定能说到做到。”
2014年,两位老人陆续离世,办理完后事,姐弟俩特意过来道别,没想到家庭矛盾,在养老院被蒋子喜这样化解了。
长青养老院就在南二环玉蜓桥东北角,是东城区指定的养老助残单位。蒋子喜说,这里住着的,好多都是自己的“叔叔阿姨”。打小儿在光明楼长大的蒋子喜,街坊邻居都是父母的同事,自己是在这些“叔叔阿姨”眼皮底下看着长大的。现在自己长大了,叔叔阿姨们上岁数了,全北京、全中国有千千万万这样的老年人,他们需要被照顾、被关爱,养老机构有这样的责任,让老人安享晚年。
现在,长青养老院正在寻找地址,准备开办分院。房租日益上涨的形势下,不少人给他出主意,走高端养老路线,可以赚大钱。蒋子喜却十分坚定:“靠这个挣大钱,干脆不要做。我愿意服务更多更大众的人,让中低收入家庭的老人住得起养老院。”
□本报记者 边磊/文 于佳/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