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离开这个世界已经快三十年之久了,而她的面容却时常浮现于我的脑海。旧社会的压迫让她的脚绑成小足,却足够担起生活的重任,脸蛋黑黑的透着红润,眼睛深陷却写满了对我的爱,花白的头发刻满了时光的年轮,曾记得我用那稚嫩的语气为她数黑头发,一笑露出那岁月劫去所剩无几的牙齿。
小时候她总是带上我和弟弟,推着小竹车游走在大街小巷,带我们去市场、去公园,这串串,那走走。走累了她就刮刮我们的小鼻子,蹲下身把我们抱上车……靠在她那瘦小的背上,吮着她给我买的糖果,听着她用那沧桑而柔和的语气唠叨着件件往事。春天的微风中曾掺杂着我们交谈的话语;夏天的荷塘曾遗留着我们儿时的记忆;秋天的树林中曾飘荡着我们观赏秋叶的笑声,冬天的雪地上曾刻下我们走过的脚印。
而如今,这一切只能在记忆中翻页,不可触更无法及。
我爱她,爱她的剪纸,爱她给我缝制的衣服,爱她微笑的脸庞,爱她喃喃的细语,更爱她为我编的羊角辫儿,仿佛昨日还在一起,而转眼,已不再。
一生节俭的她是那样疼我。那天,在寒冬的一个晚上,我被一通电话告知姥姥离开了。那一刻我是僵住的,待反应过来,不管风的怒号,更不管家人的劝阻,推开窗子,冲着她家的方向喊了声“姥姥”——便大声痛哭。再之后就是久久地伫立着凝望着。
她是那么的乐观坚强,爱花,热爱一切生命艺术。很长一段时间我始终不相信她会离开,只能默默地欺骗自己,她,只是去了世界的那一头。
再回到姥姥家,一切还是那么寂静,熟悉里掺杂着那些久违的陌生。门前的石榴树随风摇曳,因为没了姥姥的照料而不再挺拔。我现在很少吃石榴,因为怕触碰那尘封的记忆。她那时候总是把经过细心挑选、熟透了的石榴用有些乌黄的小手绢包起来,给我留着。“玉新啊,快尝尝,可甜了”那话我还记着,一直记着,是那样的清晰可闻,就于耳边荡漾。想着,泪水噙在眼角。
“不管怎么,都得好好着。”那句姥姥生前最常说的话,此起彼伏,将我包围。
微笑地注视着窗外的风筝渐渐消失,它的线已被剪断,就如同我和姥姥。在这样一个飘着春雨凄清的上午,请求风筝带去对她的思念与问候:“那个瘦小的老太太,你,还好吗?”
□胡玉新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