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澜与金庸、倪匡、黄霑并称为“香港四大才子”，同时也是著名电影人、作家、美食家。有人说有华人的地方就有蔡澜的文字。我手中正读的这本《江湖老友》（广东人民出版社2018年3月第1版），是蔡澜的最新著作。江湖真性情，老友少年狂。香江文化名人，嬉笑怒骂，尽在蔡澜笔下。

年过古稀的蔡澜，依旧是鹤发童颜、肤嫩心宽。他常说，人生的一大乐事就是交友。全书开篇就引了金庸的话：“我和蔡澜对一些事情的看法都很相同。只是对于吃的，他叫的东西我一点也吃不惯。”除了金庸，还有耳熟能详的名家，如黄霑、黄永玉、丁雄泉、张彻、胡金铨、古龙、成龙、吴宇森……写的都是蔡澜与各种老友交往的故事。所选都是短小精悍的文章，可以唰唰唰翻得飞快，但在看的同时，会不自觉地去思考他的生活，同时也反思自己周遭的生活。阅读的时候，会感到蔡澜不玩弄词藻，不故弄玄虚，文字摇曳多姿，妙趣横生，看似随意，实则都是阅历积淀的人生真知。

蔡澜见识广博，懂的很多，人情通达并善于思考。他的交友也流露了其人生智慧，如他写给亦舒的信中，讲了这么一个著名的故事：“有一次到台北古龙家中做客，刚是他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古龙说：‘我写什么文字，出版商都接受：有一个父亲，有一个母亲，生了四个女儿，嫁给四个老公，就能卖钱。’返港后遇查先生，把这件事告诉他，查先生笑眯眯地：‘我也能写：有一个父亲，有一个母亲，生了四个女儿，嫁给五个老公。’‘为什么四个女儿嫁五个老公？’在座的人即刻问。这就是叫做文章！”读后豁然开朗，这就是畅销小说，这就是金庸。

蔡澜的文笔，典雅流利，寥寥几笔，就能把人物刻画地生动传神。如他写金庸吃饱了饭，大家闲聊时，金庸先生有些小动作很独特。“他常用食指和中指各插上支牙签，当是踩高跷一样一步步行走。”又如对古龙，蔡澜这么写道：“古龙喝酒是一杯杯往喉咙中倒进去。是名副其实地‘倒’。不经口腔，直入肠胃。这一来当然醉，而大醉之后醒来，通常不在杨柳岸，也没有晓风残月，就是感到头大五六倍。他的头本来就很大，不必靠酒来帮忙。”在这些玩笑背后，也许只有知己才明白高手酒醒时的寂寞。

蔡澜的书，并没有多么华丽的词藻，也没有过分的修饰，最大的感觉就是真实，让人没有压力，身临其境，能站在他的视角审视一切。诸如，蔡澜写黄永玉在任何逆境之下，都能优哉游哉地生存下去；还写黄永玉爱给自己的画题跋，黄的跋就像诗人的短章，或是一篇很精简的散文，也是他的语录。时常很有哲学味道，多数诙谐幽默，坦荡胸襟。意味深长的有：“世上写历史的永远是两个人，秦始皇写一部，孟姜女写一部。”或且轻松地说：“郑板桥提倡难得糊涂，其实，真糊涂是天生的，学也学不会。假装的糊涂却是很费神，还不如别法为好。”读后不禁惊叹于蔡澜的细心发现。

金庸为《江湖老友》写序，说蔡澜是一个真正潇洒的人。蔡澜率真潇洒而能以轻松活泼的心态对待人生，尤其是对人生中的失落或不愉快遭遇处之泰然，若无其事。不但外表如此，而且是真正的不萦于怀，一笑置之。蔡澜的文章天南海北，三教九流，什么都写得鲜活生动，妙不绝口，令人称奇，也令人莞尔。虽然都是大白话，却很耐读。蔡澜也是性情中人，因为他不假道学，不假斯文，就连金庸都说：“我喜欢和蔡澜交友交往，更由于他一贯的潇洒自若。好像令狐冲、段誉、郭靖、乔峰，四个都是好人，然而我更喜欢和令狐冲大哥、段公子做朋友。”

读罢全书，最让我欣赏的，就是蔡澜的交友态度。像他这样年纪的人中，很少有他那么想得开的；在他那般成就的人里，很少有他活得世俗又痛快的。据说，蔡澜的书房里挂着一幅字，上书“但愿无事常相见”，这隐含着对朋友的情谊，令人受用不尽。这也正是我想给《江湖老友》说的：但愿无事常相见！

□高中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