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提起北京的老玩意儿，人们心中真是五味杂陈，不是个滋味。想当年走街串巷的手艺人，凭借着各式各样的绝活吸引着街坊孩子们。今天，那种热乎乎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原来老北京的玩意儿有1500多种，流传到现在只有面人、泥人、风筝、剪纸、空竹、内画壶等几十种了，为什么这些老北京的好玩意儿不能传承下来？说这些话的是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北京鬃人白”——白大成先生。

随着社会的进步和经济发展，鬃人艺术作品走出国门，我们随之走进白大成先生的家门。坐落在北京什刹海一隅的小院里，这里既是他的家，也是北京市西城区授牌的“家庭艺术馆”所在地。不大的居室内洋溢着浓浓的京华文化味道。橱柜内陈列有序的老玩意儿更是琳琅满目。不论是白大成自己或前辈制作的鬃人作品，多以京剧题材为主。有谁知道白大成还是一位专工京剧马派老生的票友呢。

在无拘无束的交谈中，白大成打开心扉聊起鬃人的来龙去脉：它最早出现在清代末期，是受京剧、皮影和民间花会影响所产生的一种民间工艺品。因为每个“戏人”底座上都粘有一圈鬃毛，故叫鬃人。将其放在铜盘上，用木棒敲击盘边，人物会随着震动而转动，如同京剧舞台上“跑圆场”，老北京人昵称“盘中戏”。解放前，卖鬃人的只在隆福寺、白塔寺、护国寺、蟠桃宫等庙会摆摊，手艺人靠做玩意儿挣几个窝头钱。难得的是，1915年鬃人在“巴拿马万国博览会”获得银奖，成为令人拍手叫好的北京绝活。

说到白大成“从艺”做鬃人，那得由上世纪五十年代末他从航空学校因故休学说起，闲来无事干，他得知老街坊会做“戏人”，也就是鬃人，经人介绍拜师王汉卿先生便进入了“角色”。白大成自小喜欢画画和京剧，没用多长时间就掌握了做鬃人的技艺。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因为喜欢，由此踏上无怨无悔的毕生鬃人路。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白大成在学习与实践中，逐步意识到北京文化遗产不仅仅是从失传的边缘抢救回来，还要在传承的基础上发展鬃人艺术。几十年来，在白大成的探索中，这门技艺的制作手法和操作流程进行了大量的改革，突破前人绳范，使鬃人艺术更“接地气”，其作品不断出现新的闪光点。

俗话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懂京剧才能吃透人物，才能让人物神形兼备，多一分不成，少一分不可。白大成手中的“舞台”表演着生旦净末丑、手眼身法步、喜怒哀离愁。经过改进的鬃人其亮相、动势夸张不造作；服饰、道具华丽不离谱；面目、脸谱不拘泥程式。白大成的鬃人如《大闹天宫》《八大锤》《三英战吕布》《嫦娥奔月》等令人青睐的作品，无不从神韵中求风采，从风趣中得领悟。小小鬃人敲起来是有声有色的玩意儿，摆在案头则是可欣赏的艺术品。反之，若鬃人采用机械化批量生产，它就成了没有灵魂的玩偶。

白大成是个知恩感恩的人。他说，尽管生活中荆棘丛生，从艺中坎坷甚多，但经常遇到“贵人”相助而走出困境。除了感激向自己传授技艺的老艺人，他提到最多的就是中国美术馆的民间艺术研究学者、马画家李寸松先生。他不仅为成长中的白大成推荐师傅，提供资料，还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帮助联系上北京工艺美术服务部出售鬃人，为之找到了“饭辙”。鲁少飞、马晋、叶晓风、叶鹏麒等文化前辈先后都给予过帮助和指导……那个亲切劲儿他至今难忘。

专家、学者、老师们的人品的高尚，无私的境界，大胆的担当和渊博的学识成为白大成效仿的楷模，他学以致用，受益匪浅。故此，他常年坚持读书，考证北京史料，寻访老手艺人，观摩其他艺术作品，不断升华鬃人的文化底蕴。日积月累，思想活跃，心灵手巧的白大成审美品位和逻辑思维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上坡路”，他让鬃人艺术登上大雅之堂，成为享誉京城的“鬃人白”——有文化的匠人能成艺术家。

低调的人往往是人群中不凡之人，也是最后的强者。唯有低调的人才能够在现如今的世态纷扰中坚持淡定从容，以平和乐观的心态面对风云莫测的人生。低调是思想境界、人格魅力、能力水平的绝妙结合。白大成就是一位低调的人，他荣辱不惊，靠着毅力、勤奋和机遇获得成功。至今他没有“单位”，几十年来从没端过“铁饭碗”，他靠手艺吃饭。而今，家境虽然不算富有，但名利都已双收。看似悠闲，不事张扬、宽容有度的白大成却朝思暮想着“深层次”的问题——如何将保护和传承老北京的民间艺术绝活落到实处？著书立说，整理资料固然重要，但并不能真正解决“老玩意儿”的薪火相传和艺人的生存问题。如何让民间艺术与群众生活、旅游市场有机结合起来？白大成为政府部门出了不少好建议并被采纳，他的“高见”也为业内同行称道。

白大成从上世纪八十年代起，曾带着自己的作品先后到香港、法国、以色列、日本等地交流传播北京民间艺术。他这个颇具人脉的“老北京”还应邀策划组织了多次大型民间文化活动。通过由他促成搭建的艺术“舞台”，在解决老艺人生计的同时弘扬了民间传统文化。比如1985年，他冲破重重思想羁绊，在“首届地坛文化庙会”上恢复并推出了多种北京老玩意儿和传统文化活动项目，让“憋闷”多年的北京市民在春节过足了返璞归“真”的瘾。1997年白大成与电视台合作策划了恭王府中秋赏月会、中国首届国际民间手工艺周以及“北京一条街”。随之，白大成策划了北京莲花池庙会民间艺术品展示活动、北京东岳庙民俗博物馆等等。

本版图片由白大成提供

后记

如今，年近古稀的白大成本应在家含饴弄孙，坐享天伦之乐，可是这位不服老的民间活动家，至今还为北京“老玩意儿”奔波劳碌着。您瞧！他刚刚从园博会2018年春节文化博览会策划会回来。是啊 ，凡是与北京老玩意儿有关的事儿，他都上心。

“鬃人白”五十年指导了鬃人一出戏，他改革传统技艺，让老北京的玩意儿走向世界，作为北京市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掌门人，虽说每场“盘中戏”都很精彩，但他想让鬃人这个老玩意儿的“香火”旺些再旺些。干这行的，眼下还有一个人即儿子白霖，他是英语系毕业的，现在接了白大成的班。白霖不仅逐步掌握技艺还能自如地运用外语与外国朋友交流、讲学。哎，可惜传承人太少了……

年轻人有文化、起点高，能深刻领会“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我们传统文化的魂魄，是我们民族精神的DNA”这个道理，在人们都看好白霖的同时，愿更多有志为北京民间艺术做奉献的青年朋友和白霖一道将有声有色的北京老玩意儿——鬃人，“玩”出新名堂！

□徐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