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天，冷冷清清，空气中的风带着丝丝刺骨的凉，连平时热闹非凡的广场也安静了不少。儿子骑着自行车，一圈圈绕着足球场跑。看着他玩得不亦乐乎，心事瞬间被涂抹，那个遥远的情景如刹那的闪电，从层层叠叠的光阴深处漫上来。

小时候，村里没有小学，我只能到离家5公里的村委会上学。我常常天还未亮就得起床，带上一些干粮，到了下午上完课才能回家。那时，我们全家人最大的愿望就是拥有一辆自行车。

那一年的9月，我上小学六年级，父亲攒够了钱，我们家终于拥有了一辆凤凰牌自行车。每天早上，父亲骑着车把我送到学校，又回家做农活。中午，还要做好饭给我送来。

待到下午放学后，是我和父亲的时间。我要么坐在自行车前面的横杆上，要么坐在自行车后面的架子上。看着小朋友们羡慕的目光，我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我还总会叫上要好的小朋友一前一后坐父亲的车。后来，父亲就轮流着带村里的小朋友们，今天小李子跟我坐，明年大头跟我坐。父亲在帮我带中午饭的时候，也顺便帮村里其他小朋友们带。自从我家拥有了自行车，小伙伴们都能吃上热热乎乎的中午饭了。

时间在父亲的自行车上流逝得飞快。转眼，冬天来了。那一年的冬天真冷，很少下雪的故乡，竟然接连几天飞起了鹅毛般的雪花。一天晚上，父亲去接我放学，天早早地黑了下来。父亲把我放在车后座上，用他厚厚的棉衣裹住了我，然后把手电筒绑在车头上，深一脚浅一脚推着车走在雪地里。

刺骨的风从耳边呼呼吹过，漆黑的夜晚让幼小的我心生恐惧，我双手握住自行车坐垫，把头埋在手背上。父亲怕我睡着了不好推车，他用颤抖的声音教我唱起了歌儿：“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我笑父亲老土，父亲沉默了半晌也没能想出一首新的歌。我怕父亲失望，就大声地跟着唱起来：“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寂静的夜里，一大一小的声音回荡在黑暗里。不知不觉，村子的灯火出现在了眼前。

来年的开春，父亲为了增加家里的收入，到了煤厂上班。那年的夏天，父亲因为安全事故永远地离开了我。从此，父亲与我，天涯永隔。往事这么近，天涯却那么远。

黑透了的天空中更加冷静肃然，骑累的儿子赖在自行车后座上让我推，我们一大一小行走在回家的街道上。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那自行车上的美好岁月，那雪地里颤抖高亮的声音，每每忆起，暖意渐生。往事经年如童年的小河般，任岁月飞度，沧桑漫卷，却永远温暖如初。

□李进兰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