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个寡言的人，从小到大我都怕他。这种怕，里面有敬畏，也有神秘。

一直以为自己是女孩，父亲是不喜欢我的，因为他从不和我谈心，更不和我亲近，在我的成长过程里，没有父亲参与的痕迹。可是母亲却不这么认为，她告诉我，父亲一直都是关注我的，默默的。

家长会父亲从没参加过，我也乐得如此。成绩不出众的我，得不到老师的表扬，父亲去了自然会不高兴，也便更不喜欢我了。母亲说，每次家长会后，父亲都向母亲详细打听老师对我品行的评价，却对我考了多少分第几名并不在意。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获得过一次“劳动标兵”的奖励，父亲破天荒地说了一句：劳动最光荣！现在回头想想，父亲真是高瞻远瞩，早早就给我“减负”了。不过有时候也想，如果父亲把“紧箍咒”念得勤点，也许现在的我会更优秀。

历经风雨才知道，没有多少文化的父亲，比谁都懂得快乐的重要，活出自我才不枉此生。

离家上大学，父亲从不给我打电话，即使接了我的电话，也是一句话不说就转给母亲。时间长了，我都习惯了，“喂”的一声后，就问：“妈在吗”？也是母亲告诉我，我和母亲“电聊”的时候，父亲都不曾离开，不远不近地听着母亲和我聊天，时不时地插上一句想说的话让母亲转告我。

大学里的初恋男友，一毕业就提出分手，我伤心欲绝。父亲第一次给我打了电话，也简短得出奇：这种男人不要也罢，不可靠。可惜那时自己还不明白男人，还在怪自己不够好，也在心里嘲笑父亲不懂情感。直到自己成家立业有子后才明白，父亲沉默寡言的背后，是一个男人的担当和责任，是爱的极致。

常常携子回家看望父母，看到外孙，父亲露出难得的笑容和天真情趣。我就想，如果父亲当年如此待我该多好，也许正是应验了那句“隔辈亲”吧。买了什么可口的新鲜物，下了班就直接拿给父母尝鲜，母亲自然张罗着晚饭。我说：“不在家吃了，一会儿回去。”当我说完这句话后，不出十分钟，父亲肯定会一脸严肃地撵我走：快走吧！有一次母亲都不高兴了：急什么呀，就知道撵！

母亲不高兴，我却不生气，因为我懂父亲，懂他的语言。他担心天黑路滑，早点好赶路；他知道他的小外孙，在家里盼着妈妈。

都说人老了话会变得多些，可是父亲依然如故，还是惜字如金，而我，也早已在他沉默的背后，在他乏味的肢体语言中，读懂了父爱，就像那一缕红外线光，虽然看不见却能感受到执着的暖意。

□夏学军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