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柱是北京市朝阳区人民法院民事审判第三庭副庭长。他虽然不是个名人，但是他审的案子挺有名，比如“史三八关键词不正当竞争纠纷案”“世界旅游小姐不正当竞争纠纷案”，都是那些年媒体追过的热门案件。

朝阳法院给出的资料显示，李自柱2008年被任命为法官以来共审结各类知识产权案件3300余件，里面有不少给谁谁头疼的疑难案子。而李自柱有点儿小本事——再难断的罗圈官司，他总能点出个谁是谁非，而且输官司的一方还挺服气，一审服判息诉率达87%以上。今年，他获得了首都劳动奖章。近日，记者来到李法官的办公室，听他聊聊这些难题都是怎么解的？

抽丝剥茧

一断到底看谁没说实话

法官审理一个案件应最先认定的是案件事实，然后才是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的裁判过程。如果在一起案件中，原告和被告陈述的事实不同，法官要根据证据、双方庭审的表现，判断出“到底谁没说实话”。李自柱审理的一起加盟纠纷案就碰上了这样的情况。

此案是一起加盟合同纠纷。原告孙某起诉称，她出资23万元加盟一家培训教育机构，现在合同都签了好几年了，但培训机构却没有履行合同义务。而被告公司却说原告说的不是事实。“原告孙某曾经是我们学校的老师，而且与我们公司法定代表人崔某很熟。孙某和崔某说，她父亲刚刚拿到卖房子的30万房款，她怕父亲被人骗了钱财受损，想以加盟为由，让孙父把钱拿出来放到公司。”被告公司说，孙某为了让她父亲相信加盟的真实性，让崔某出具了加盟合同。在孙某把钱放在公司的四五年里，公司每年都给她6000元的利息。在2010年，孙某的家人把其中20万取走，还出具了收条。公司向法庭提交了收条。孙某否认“20万”的借款收条与23万的加盟合同有关，她说，这20万借款是她借给崔某个人的其他款项。

李自柱法官说，这个案子的庭审异常热闹，原告孙某拿着合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被崔某所害，签了合同后，对方还以她岁数小不能开店，阻止她发展。而被告公司也是言之凿凿，说全是应原告之托，反而被告了一状，真是委屈。

谁说的是实话呢？一方面，被告公司提交的收条上写的是“欠款”，而公司自己不能证明此“欠款”与加盟合同之间的关系；另一方面孙某自称要履行加盟合同，但是在签订合同之后，孙某既没有租店面，也没有与校方确认教具、教材等细节，不像要做生意的样子，其表现不合常理。“这案子不能简单地按表面证据给判了，里面必有隐情。”李自柱法官和他的合议庭成员都认为还得再开庭。

李自柱说，为了认定事实，他多开了几次庭。“庭审现场很重要。尤其是案件中涉及的时间、地点等关键点，如果不是事实，当事人描述的时间、地点和当时的情景，第一次开庭说的和第二次可能就不一样，从不同角度多问几次，当事人说的是不是实话就能判断出来了。”开了几次庭之后，合议庭发现孙某的陈述有前后矛盾，难以自圆其说。尤其是她说被告公司不仅收了她23万加盟费，还另有借款这一情节，她不仅没有出具任何证据，而且几次陈述的借款时间和地点也相互矛盾。

合议庭最后认为，从孙某家人出具的收条、支出凭证、法庭上双方的多次陈述等情况上看，双方虽然有一份形式上的加盟合同，但都没有加盟的真实意思，因此双方不存在特许经营合同关系，仅是存在借款关系。原告孙某所收的20万元就是涉案的23万中的20万元。所以，现原告孙某以特许经营合同法律关系为诉讼理由，属于主张法律关系错误，法院裁定驳回了她的起诉。原告不服结果提出上诉，但在二审时又主动撤回了上诉，最终一审判决生效。

入情入理

化解多年侵权纠纷

歌手庞龙唱的《两只蝴蝶》《杯水情歌》《吹眼睛》被制作成彩铃诱发侵权纠纷，这三首歌曲的著作权人北京鸟人艺术推广有限责任公司与将三首歌制作为彩铃的两家公司发生纠纷，持续多年。

由于当初关于授权的约定不明确，是否侵权需要就合同的授权范围进行解释，而双方又约定合同解释需要进行仲裁。因此各方按照合同约定先进行了仲裁，之后又起诉至法院，案件最终到了李自柱法官手里。这个案件的核心点在于，鸟人公司与被告公司之间的合同，是否已授权被告公司代理《两只蝴蝶》等三首歌曲的彩铃业务。原告认为没有授权。授权范围应以他们出示的歌曲清单为准，而被告公司认为，他们已获得授权，原告所说的清单根本没加盖公章，不作数。

李自柱法官认为，双方的合同明确“鸟人公司负责向被告公司提供其所拥有版权的音乐作品清单”，然而鸟人公司向法庭递交的授权歌曲清单因没有加盖双方公章而不能得到认可。但被告公司主张涉案三首歌曲在其代理权范围内，应当就此举证证明鸟人公司曾向其出具过包含有涉案三首歌曲的作品清单。现被告公司对此不能举证，即被告公司无法证明其获得了涉案三首歌曲的授权，因此被告公司的行为就构成侵权。最终，李自柱法官判决被告两家公司赔偿原告经济损失。被告两家公司服判息诉并支付赔偿款，原告公司为李自柱法官送来了锦旗。

乱中有序

办公室里“坐”满案卷

走进李法官的办公室，记者有一种“无处下脚”的感觉。小小的办公室里，挤了一张大办公桌、一把转椅、一张两人沙发。桌子上、椅子上和沙发上，满满堆着一摞摞的案卷和证据材料。留下的一小条空间，只够转身。记者即使进到办公室里面，也只能和李法官面对面站着，根本没有地方坐下。

“李法官，看样子我今天的沙发没抢到！”记者看着满脸尴尬的李法官开了个玩笑。李法官解释说，他们知识产权庭的法官今年每个人大约要审结四五百个案件，每个案子都得有十几份甚至几十份证据，案卷柜不够用，只好都堆办公室里了。“你看这一摞，是一个案子的。沙发上那三摞是要归档的，桌子上的这些是正在审理的。”李自柱法官拍着一尺多高的一摞案卷说。最后，李自柱临时借来会议室的钥匙，才和记者在会议室聊起了他的案件。

现在“锦绣未央抄袭案”又落到了李自柱法官手中，汗牛充栋的案卷是他日常工作的一幕，记者离开法院时，李自柱法官又坐回到案卷堆里，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

□本报记者 李婧 文/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