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下看望母亲，看到母亲还在田里忙碌着，不禁心生埋怨。已是九十高龄的母亲一个人生活在乡下，我多次劝说母亲到城里和我们一起生活，可母亲总说乡下生活习惯了，到了城里生活不习惯。执拗不过，只好由着母亲。不过母亲毕竟岁数大了，让我多了一份牵挂和不安。

母亲看到我回来，满是欢喜，她赶紧从地上摘下几根新鲜的黄瓜递给我。我有些嗔怪道：“妈，您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到地里干活？”

母亲诙谐地笑道：“忙惯了，闲不住！你别说，这人一忙起来，就浑身是劲，就像是一天到晚游泳的鱼，一刻也没有停止过游泳，一旦停止了游泳，这鱼恐怕就鱼肚朝上了。”

“一天到晚游泳的鱼”？我感到母亲说这话很幽默，并有情趣，一下将鱼的特性说得既形象又具体，令人忍俊不禁。这鱼可不是整天都在水里游泳，就是在睡觉时，也不时摆动着几下鱼尾，张几下嘴，冒几个泡。我观察过，家里鱼缸里养的那几条金鱼，就是这个样子的。而母亲将自己比喻成一天到晚游泳的鱼，一下触动了我内心的柔软。是啊，母亲一生几乎从没有停止过劳作，就是九十高龄了，仍然每天在田间地头劳作。劳作，几乎贯穿着母亲整个一生。

记得那时我大约七八岁的年龄。有一次母亲生病，母亲刚从村卫生所输液回来，马上拿着农具又到田里忙去了。我发现了，追了上去，拉住母亲的手说：“医生说您要躺在床上休息几天，您怎么刚回来就去干活了？”母亲故作轻松地说：“别听医生说得那么严重，我的身体我最了解，只要在农田里一忙碌，就什么病也没有了。”

我似乎明白母亲为什么一直把自己比喻成一天到晚游泳的鱼，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没有停止过劳作，劳作，是流淌在母亲血液里的一种精神和力量。这种精神和力量，在母亲心里，始终激起火一样的激情，一刻也不会熄灭。

我忽然发现，我似乎也变成了一条一天到晚游泳的鱼，有一种火一样的激情，一刻也不会熄灭。

□李良旭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