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去年走了,我们兄弟俩都生活在县城,只有娘一个人还住在乡下。虽然我和哥几次劝说,让娘进城来与我们一起生活,但她都不肯来。娘总是说:“住在城里不习惯,你们都上班,太忙了,我又有早起晚睡的习惯,怕打扰你们休息。我现在还能照顾好自己,等娘到那天我走不动了再去。”
每听到娘这么说后,我便也无言以对了。但是我明白娘的心思,只是我不能对她说出,便深藏在了心里。看着娘那满是皱纹的脸,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一阵酸楚,再次如鲠在喉。我知道娘是疼儿啊!
我清楚,娘年轻时就是个很要强的人,只要是自己能干事,她从不麻烦别人,也包括了我们。
我还是放心不下,心中时常牵挂着娘。早上我起了床时,我便想娘可能早就起来了,一定是轧碾去了吧?石碾那么重,娘已经老了,还能推得动吗?我知道,娘再也不是年轻时的娘了。娘从年轻时,就有早起轧碾的习惯,虽然我常对她说,粮店有各种粮食面子,可以买着吃,但是她总不肯买,常说买会多花钱哩!轧碾,她到现在一直也没间断过,什么花生米、大米、玉米等,娘总是把它们碾碎了,拿回家做成香喷喷的糊涂。喝着娘做的糊涂,我们一天天地大了,娘却一天天地变老了。
记得小时候,那时还处在生产队时期,娘和村里大人都要头顶炎炎烈日,在地里干活挣工分,再换成钱来买日常生活用品。娘为了多挣点工分,就让生产队给安排两个活,一个是白天在地里干活,一个是晚上给集体看苹果园。这样就能多挣点工分,更好地来贴补家里的生活。那时候我们家人口多,日子过得非常贫困。我奶奶去世早,撇下了大小一共九个孩子,最小的小叔比我大伯家的大哥还小。爷爷是个农村医生,一天到晚不着家。大伯去了一个煤矿工作,一年到头回不来几趟。我父亲和娘,还有我二姑,便担起家庭的重担。
记得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能上供销社里扯上几尺布做件像样的衣服,就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了。每到过年时,娘就会给家里每个人扯上点布做一件衣服。她对自己却很吝啬,总舍不得添衣服。娘的爱总能温暖着全家,让我们倍感幸福。后来,这一大家子人口都已开枝散叶,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而娘却还在一直守护着那个让自己付出了美好青春的家。
我能理解娘,一个伴她生活了七十多年的故土,对她来说是多么留恋和难以割舍,那里有她挥洒青春汗水的土地,有她的老屋和朴实的邻里乡亲,有她最珍贵的记忆。
已到不惑之年的我,感觉自己还是一个最幸福的孩子。因为我有一位朴实善良、善解人意的娘,在我回到家的时候,还能喊上一声娘,便知娘在,家就还在。我知道,我的娘无时无刻都在牵挂着我。虽然我不在娘身边,但娘的爱总能像一股和煦的风儿,从故乡的方向缓缓吹来,温暖着我这个离家的孩子。
娘牵挂着我,我牵挂着娘。
□孙允刚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