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世界，哪里都是美好的。车窗外，就连那多年不见的喜鹊也飞上高枝，对着我唱起欢快的歌。女儿一年多没见了，她是长高了，还是长胖了？离家的时候，女儿还是粉嘟嘟的一团儿。一年多过去了，见了面，她会不会不让我抱呢？

车子拐过一个山卯，是一条石子路。也许是窑厂在附近的缘故，路被卡车刨得坑坑洼洼的，到处是积水。才学会开车的我，不得不使出全部的精神，慢慢地，小心翼翼地。突然，前车窗突兀地立了一个人。找死啊！心里咒骂着，想冲口而出，等看清了人，我收拾起了恶劣的心情。这是一个枯瘦的老汉，八十多岁的光景，灰白的头发，黝黑的脸膛，浑浊的眼睛，佝偻着背，手里还握着一根桑树拐杖。

他说，他要去赵家冲，问我能不能捎他一程。赵家冲？不是这个方向，你走错方向了。忽然想起那一次，父亲到我家，到了门口，竟然又走回了车站，最后还是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才找回了家。“老了，糊涂了，连儿子的家都找不到了。”父亲的叹息回响在耳边。我决定送老人回家。

我把老人扶上了车。这时，我才知道他是为了看女儿，出来已经两天了，昨晚还在人家屋檐下蹲了一宿。老人养了两儿一女，两个儿子都在外地。平时一个人独居，只有女儿过一两个星期来看看他。这两个月女儿却一次也没有来。后来，他听人说女儿得了孬病（指癌），他不放心，锁了门就跑出来了。没有带钱，又以为路不远，就没想着乘车，不料却迷了路。

车到李家嘴，老人兴奋了起来。屋前的空场上，两三个妇女在聊天。老汉一下车就喊了一声“红儿”，竟然丢下拐杖小跑起来。那动作看着有些像企鹅，笨拙的让人心痛。一个50多岁的妇女迎了过来。“你还好吗？”“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爸，你咋哭了？”我看不到老汉的脸，但是却能想象到他的那份喜悦。

我没有打扰他们，悄悄地开着车离开了。在路上，情不能自已，拨通了父亲的电话，想告诉他我准备回老家看他。父亲却告诉我，他在我的家里等着我，带来了我喜欢吃的枸杞头和春笋。我一时语塞，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章中林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