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由十月文学院联合各方策划主办的“名家讲经典”系列文学讲座正式启动。中国作协副主席李敬泽作为首讲嘉宾,带来了一场题为“《红楼梦》的几个读者”的精彩讲座。作为现代文坛著名作家的茅盾,并非红学家,却也是李敬泽提到的“读者”之一,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本报记者对李敬泽进行了专访。
记者:您讲《红楼梦》为什么选择从“《红楼梦》的几个读者”讲起?
李敬泽:伟大的作品,往往是一个伟大的作者和无数伟大的读者共同完成的作品。曹雪芹去世之后一直到现在,有那么多伟大的读者,共同使这样一部曹雪芹还没有写完的书,变成了一部辉煌的、饱满的,而且在时光中不断焕发出新的光芒的伟大作品。
记者:您要讲的《红楼梦》,一共有几个读者?
李敬泽:四个。第一个读者是脂砚斋。曹雪芹写出《红楼梦》,第一个看的恐怕就是脂砚斋。在曹雪芹最早流传的几个本子上都有他的批注,而且从批注中我们可以感觉到,这是一个和作者关系极为密切,甚至是参与了作者创作过程的读者。
脂砚斋对《红楼梦》的阅读,对后世影响深远。他提供的材料使得胡适和俞平伯这些现代学者们确定了《红楼梦》的阐释方向——自叙传。当脂砚斋认为或者认定《红楼梦》就是曹雪芹自叙家事、自伤身世作品的时候,实际上也把我们引向了对《红楼梦》阅读的感受,引向了中国人最为传统,但又是最为持久、深沉的对世事和生命的感受。
记者:您说第二个读者是茅盾,这个还是让人惊讶的,毕竟他并不是以红学家著称的作家,您的依据是什么呢?
李敬泽:大家可能都不觉得茅盾先生和《红楼梦》有多密切的联系,但是茅盾先生早年做过一件事,他把《红楼梦》里他认为不大靠谱的地方全部删掉,留下了一个现实主义版的《红楼梦》。
茅盾先生在全球化的背景下,在中国文学和世界文学的交融和碰撞中,站在他的角度对《红楼梦》做了一番批评。通过他的批评,一方面我们认识了欧洲的现实主义原则是什么,另一方面,我们也反过来认识了什么是中国的,就是欧洲人理解不了,或者说欧洲小说里装不下的东西,比如吃饭、看戏、游园子、结诗社等,这些中国独有的审美情趣,包含着中国人对生活和艺术的根本看法,也是《红楼梦》蕴藉传统文化最精髓的地方。
记者:您提到《红楼梦》的第三个读者是许世友就更独特了,他可是军人呀。
李敬泽:是的。许世友将军是一位武将,不是个文人,可想而知,让他读《红楼梦》挺难为他的。为什么许世友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要读《红楼梦》?因为后面还有一个更大的读者,毛主席。
现在我们能看到的资料是1973年八大军区司令对调,当代史上很有名的一件事,毛主席把八个将军叫到书房里聊天,忽然就说起中国古典小说里写得最好的就是《红楼梦》,问:“许世友,《红楼梦》你读了没有?”许世友说:“我读了。”毛主席又说,“读一遍不行,读五遍。要能文能武,你们这些武将也要学一点文,读一点文学。”
在《红楼梦》的传播史上,毛泽东起了非常大的作用,如果没有他的大力提倡,《红楼梦》的地位和全民认知度都没有现在这么高。
毛主席熟读《红楼梦》,他在《红楼梦》上做的批注,加起来有五六千字。比如第六回刘姥姥一进荣国府,毛主席就批了几句,他说第六回从千里之外,芥荳之微,小小一个人家,说着说着就说到刘姥姥,写得真好!因为一荡就是千里之外,整个世界和社会面一下子拉开了。
毛主席认为,《红楼梦》展现了封建社会的全景。这就让《红楼梦》从自叙传的角度一下子提升了,它浓缩了封建时代从盛转衰,并最终走向灭亡的全景!
记者:您说的第四个读者是您的母亲,这里面应该有段有趣的故事吧!
李敬泽:是的,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妈就是《红楼梦》的狂热爱好者。前面三个都是大读者,了不得的读者,我母亲这个读者也算是“芥荳之微”,《红楼梦》很重要的力量就在于,它在两百多年中,在无数“芥荳之微”的读者心中,成为一本情感教育、人格教育、乃至于成了一本指导人如何生活的书。
毛主席说《红楼梦》是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我也觉得,某种意义上,它确实已经成了一本百科全书,因为很多方面完全溢出和超出了小说的功能和范围,所以它是那么伟大。
“名家讲经典”系列文学讲座每期将从古今中外文学经典中,精选出雅俗共赏的名作经典,邀请一位在专业领域卓有建树的大家,面向首都各大高校学生、社会各界群众,讲解普及古今中外文学名著经典。此项活动将作为“北京十月文学月”和十月文学院的常设品牌活动长期开展,2017年计划举办20场,平均每月2-3场,并在“北京十月文学月”期间形成高潮和集中展示。
□本报记者 余翠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