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的一把小板凳已经跟随我50多年了。1962年10月8日，在黑龙江宁安县沙兰镇做木匠的爷爷得知我出生，连忙利用家里的边角料，专门打制了这把小板凳。用奶奶的话说，14个月的孙女坐在上面，脚还够不着地。没想到，这一坐一留之间，就成了伴随我一生的老物件。因为，这四平八稳的小板凳里，饱含了爷爷对我的希冀和爱。

爷爷祖籍河北省玉田县。清末民初年间，由于天灾人祸，就背井离乡，闯关东来到东北，最后落户在沙兰镇，靠给人做木匠活儿养家糊口。

旧社会，很多人贫穷的吃了上顿没下顿，上不起学的孩子除了帮助家里干农活，其余时间就坐在房前屋后玩耍或者晒太阳。爷爷、奶奶勤俭持家，靠手艺吃饭，虽然算不上地主，却比一般人的日子过得好，加上心善，救济的孩子多，因此，镇上很多孩子就认他们做干爹干妈，其中两个被救济的孩子干脆做了徒弟，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直到2005年古稀之年还来看望家人。

日伪时期，人缘颇好的爷爷有一次偷着帮抗联的人做了件木匠活儿，结果被汉奸告发，日本鬼子二话不说就将他关押起来，奶奶为此吓得流产。左邻右舍知道后连忙找到保长，又联合其他人游说日本宪兵队，在保证爷爷绝对是“良民”的情况下才放回家。奶奶此后生下一根独苗——我的父亲，再未生育。那以后，被日本人折磨得遍体鳞伤的爷爷、奶奶留下一句话：小鼻子（旧时东北民间称日本鬼子）面善心恶，他们坏透了！

日本投降后，镇上很多人到日本兵的驻地捡洋落（当年东北土话，即捡拾洋人剩下的东西）。爷爷只拿回一把军刺，后来留作挖野菜的工具一直保留到现在。晚年时，奶奶告诉我们：那些日本人，他们做事都鬼头鬼脑。解放后，村民无意间挖到一个山洞，里面全是崭新的靴子。奇怪的是，靴子都是单只，而另外一只，不知道被小鬼子藏在了什么地方。因此，再新的靴子由于配不上另一只，只能当做废物烧火！由此可见，他们有多坏！

1986年9月16日，我结婚了。作为陪嫁，小板凳被我带到了夫家。此后我们总计搬过八次家，许多东西都被扔掉了，但是，早已显得陈旧不堪、几乎散架的小板凳却始终不离左右。或许，这是一种传承陈年往事、怀念故人最好的信物吧。毕竟，它代表了几代人、甚至包含了一个民族的兴衰史，我们不愿忘记、也不能忘记……

□孙世华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