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百度上只要打上“袁志国”、“水环境”以及“昆士兰大学”等几个关键词,马上就会出现一长串有关袁志国的词条,比如世界著名华人科学家,比如澳大利亚昆士兰大学终身教授、博士生导师,比如国际污水营养物生物处理和排水管道系统管理领域著名专家以及澳大利亚技术科学和工程院院士,昆士兰大学高级水务管理中心主任,等等。
一个五十岁出头的人能拥有这么多的光环,毫无疑问是一件十分了不起的事情。然而这种了不起在袁志国的眼里却表现为一种海外游子报效祖国的急切心情。
袁志国有一句话说得好:祖国培养了我,我还没做贡献就出去了,这次回来就是来报效祖国的。
爱读书 小荷才露尖尖角
袁志国1964年出生在辽宁省建平县农村,父亲是一名兽医,母亲则是一名地地道道的农民。袁志国至今记得他的小学是在村子里上的,那是一所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学校了,比他后来读过的任何一所学校条件都差,无论是教室是师资还是学生坐的桌椅板凳,都是如此。然而就是这样一所学校,却为他日后的出人头地奠定了一个牢固的基础。袁志国对这所学校念念不忘,且心存感激。他说农村学校有农村学校的好处,那时城里的孩子都在忙着搞运动,破四旧,斗老师,农村孩子呢——都在认认真真地读书,打基础。现在看,这就是好处。
小学毕业那年袁志国考上了公社唯一的一所中学——义成功中学。那所中学的条件虽比小学略好,但仍然不尽如人意。袁志国后来不止一次地对人说过,由于条件简陋,初中三年他竟没有上过一次化学实验课,所有的实验课都是“纸上谈兵”。
但尽管这样,1979年,天生聪颖的袁志国还是以全县第9名的成绩考上了建平县高级中学。那年这所高中招生总数是200人左右,袁志国所在乡加上他只考上了两个。按说以全县第九名的成绩入学,已经相当不错了,但袁志国却并不满足,他觉得第九名并不是一个可以拿出来炫耀的名次。他瞄准的目标永远是第一名。
果然,半年之后,他的成绩从第九名一跃成为人人钦羡的第一。
那时的高中学制仅有两年,与之前和之后的学制整整差了一年的时间。这也就是说,袁志国他们要在这两年的时间里学完三年的课程。
谈何容易!
这就像把三个一百斤重的麻包分两次扛一样,看似总重量没有增加,但那两次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甚至有的人根本就扛不动了。
袁志国后来回忆起这段生活时说,那两年,他没睡过一次囫囵觉,每天早上4点多钟就爬起来读外语,上早自习。紧张的学习,让他在那两年里没有看过一次电影,没有逛过一次街。他记得,唯一的一次进城,去的还是新华书店。
那时“文革”刚刚结束,整个国家贫穷落后,百废待兴。学生,尤其是来自农村的学生,生活异常艰苦。袁志国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时候,他一个月的菜票只有4块钱。主食则除了玉米面就是高粱米,偶尔吃一次馒头,就算是改善生活了。
艰苦的生活,培养出了坚忍的性格,这也许就是他们这一代人性格形成的真实写照。
两年的高中生活有如白驹过隙,倏地一下就过去了。转眼间,人们迎来了1981年。
袁志国后来回忆说,1981年对于他简直太重要了。因为那一年他参加了高考,并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北京航空学院(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的前身)。
苦钻研 免试被荐研究生
假如用踌躇满志去诠释来北京之前的袁志国,应该说并不为过。毕竟他考了个全县第一。全县第一,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方圆百里的考生都排在他的后面,他是全县的状元!这还不足以让人骄傲,不足以让人踌躇满志吗?那些日子袁志国几乎成了人们议论的焦点,成了许多望子成龙的家长教育孩子的榜样——
“看看人家袁志国,看看人家是怎么考的,再看看你……”
然而,当袁志国从他的那个几无人知的小县城来到北京之后,才忽然发现,原来和自己同样优秀甚至超过自己的人在这里竟比比皆是。他的成绩只排在年级的中等偏上的位置。这让他倏然间有了一种无名的自卑感和些许的失落……
不过袁志国毕竟是袁志国,多年的艰苦生活,锻炼出了他坚忍的意志,用他的话说,只要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也就有了今后努力的方向和瞄准的目标,有了方向和目标,就不怕追不上他们。那些日子他“三更灯火五更鸡”,苦学苦读。
果然,到第一学年结束时,袁志国纵身一跃,成了年级的第一名。这一次和他一起角逐的人数是150人,且人人都是学霸。而让袁志国一辈子都感到骄傲的是,大学四年,他一直稳坐在第一名的位置上。
也正是由于这一原因,毕业之前,他被学校免试推荐为硕士研究生。
改专业 空中一落到水边
由于成绩优秀,本来应该读两年半研究生的袁志国,只读了一年半就直接转成了博士。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1991年,他又获得了中国政府奖学金赴比利时根特大学学习的机会。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袁志国告诫自己,既然来之不易,那就要百倍珍惜。
走出国门的袁志国第一次感受到了国外与国内不同的理念,不同的思维方式和那些大胆的具有创新意义的新思路。那时的他,就像是一块海绵,用力汲取着一切他觉得有用的知识。
1992年,他以优异的成绩获得了博士学位。
有意思的是,两年之后,也就是1994年,袁志国作为博士后研究员又一次来到了根特大学。袁志国后来说,这一次回到根特大学,意义非常,因为这次在根特,他做出了他人生中最大的一个决定——改行——研究生物废水处理过程的数学建模及控制与优化。
认识袁志国的人,知道这一消息后,无不惊异得目瞪口呆:袁志国这是要干什么?要知道,从大学到博士,袁志国一直在和航空打交道(自动控制系),现在突然改行,去从事与航空一点儿都不沾边儿的行当,无异于从空中跳到地下,反差太大了,这能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吗?但袁志国却认准了要改行,他的理由十分简单:污水处理将是未来社会的一大热门。
那一年,袁志国30岁。
走麦城 高才也有尴尬时
其实,袁志国的这一选择,并非心血来潮,更不是人们常说的“这山望着那山高”。他改行自然有他改行的道理,有他的优势。比如“数学建模”,即把一个工业过程用数学公式的方式加以表述——就是他的强项。
熟悉袁志国的人都知道,他数学好。
然而事情亦并非如人们想象的那么简单,那么一帆风顺。1994年的5月,已经在比利时工作了三个月的袁志国就遭遇了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尴尬。
那天,是开会。他向包括导师在内的课题组汇报污水脱氮的情况。不料他刚刚讲完,导师就对他的汇报表示了不满。“导师甚至拍了桌子,”多少年之后,袁志国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时仍记忆犹新:那天,导师的确很不高兴,在他看来,三个月,我早就该出成果了,可我却还在纸上谈兵,他当然不满意。
袁志国说,那天他是含着眼泪走出会议室的。
也许导师并不知道,他来了三个月了,但答应配备的电脑却一直没能到位。没有电脑,对于袁志国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很难开展工作。
但老实厚道的袁志国在导师面前却没做任何解释,他默默地接受了这一切……
袁志国永远是一个眼睛向前看的人。他信奉从哪儿跌倒的从哪儿爬起来。
四个星期后,在同样的地点和同样的人员参加的会议上,袁志国又一次做了汇报。这一次,(电脑已经配齐)他先将“建模”提了出来,然后就如何控制脱氮谈了自己的看法。汇报既生动大胆又细致缜密。
导师听了一个劲儿地点头。以致两年之后,仍念念不忘袁志国提出的那些叫人眼前一亮的新观点。这个有啥说啥,从不掩饰自己观点的外国人,有一次对人说,在应用数学系(五六十人)只有两个半独立的脑袋,袁志国算是其中的一个。还有一次,是在一个极其公开的场合,他指着袁志国告诉人们:“袁是21世纪的人才!”
而那一年,离21世纪还有整整四年多的时间呢。
昆士兰 英雄寻觅用武地
1998年,袁志国正式受聘于澳大利亚昆士兰大学“高级水管理中心”。袁志国说,当初之所以选择昆士兰,就是因为看好了那里的科研环境和他们在水研究方面所处的领先地位。
来到昆士兰大学,一开始袁志国只担任研究员,后来是高级讲师,副教授,教授,直至现在的高级水管理中心主任,澳大利亚工程院院士。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而走过来的每一步,他都付出了艰辛的劳动。
在一份记录袁志国科研成就的资料中,有这样的记载——
作为项目负责人,在过去十五年已获得累计超过3千万澳元科研经费资助,其中,2007年获得了澳洲研究委员会(Australian Research Council, ARC)有史以来第二大项目资助。在澳洲的水工业界具有重要影响力,与澳洲几乎所有大型水务局(公司)有长期合作关系,研究成果为澳洲水务行业节约成本达4.2亿澳元。已出版专著3部,合作出版章节7部,发表学术论文超过500余篇,包括280余篇SCI文章,其中作为通讯作者在世界顶级综合性期刊《Nature》和《Science》上发表学术研究论文各1篇,总引用率超过10000次,H因子超过60。国际会议特邀报告10余次。申请澳大利亚发明专利7项,其中3项具有自主知识产权已成立公司( SeweX、Cloevis 和 Lodomat),并在工业界得到了广泛应用。在国际水协会(IWA)担任(过)多项重要领导职务,于2010年7月被任命IWA首批34名Fellow之一。2015年获澳大利亚技术科学工程院Clunies Ross Awards奖(该奖为澳大利亚工程界最高荣誉),同年并当选工程院院士。2015年入选中国千人计划(短期)。2015年入选澳大利亚最具影响力100名工程师……
对于自己取得的成绩,袁志国并不觉得意外,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天生就是搞科研的料,就是为干这个来的。
而他的妻子则用了中国的一句老话:“是金子在哪儿都发光”。
事实上,袁志国这块“发光的金子”所取得的成绩远远不止这些。近些年,他本着科研面向实际的理念,围绕当前水环境热点问题,在微生物介导的碳氮循环、城市排水管道系统综合管理技术、新型污水生物处理和资源化技术、污水系统中温室气体减排、污水过程模拟和调控、污泥减量与资源化技术等方面开展了长期系统的基础应用研究。
他不仅在水环境中“碳、氮、硫循环过程”为核心的基础理论研究中取得了重要突破,而且在“排水管道腐蚀和控制策略”以及“污水与污泥无害化和资源化的新途径”等成果转化应用方面取得了十分瞩目的研究成果。
为国家 甘愿奉献才与智
袁志国说,他这次回国到清华大学的时间不长,只有短短的两个月,可谓来去匆匆。作为国际水研究的领军人物,这些年他跑了很多的国家,也帮助了很多的国家。但他最愿意来的地方还是中国。“毕竟这里是我的祖国,我是从这里走出去的,我的父母还都生活在这里。中国这些年发展得很快,在城市水系统,污水处理等科学技术方面,包括资源化,排水管网等等却都需要与城市的发展同步,在这一点上,我们和发达国家还有差距……”
作为“千人计划”的一员,袁志国觉得把自己这些年的所学所做拿出来,奉献给祖国应该责无旁贷。
采访手记
最怕采访科学家,由于他们思维的缜密和严谨,加上不苟言笑的性格,以及我对自然科学和它所衍生出来的那些形而上的知识的天生惧怕,常常使我在面对他们的时候,显得有些无所适从。而这种无所适从给我带来的直接困难,就是对于他们的表述我不是“跟不上趟儿”,就是根本听不懂。
无论是什么样的采访,我自始至终都将一半的心思用在寻找那个能拨动我心弦的东西,否则,我几乎无法动笔。
还好,我的这种担心在采访袁志国不久就烟消云散了。
“祖国培养了我,我还没做贡献就出去了……”这是袁志国无意当中说出的一句话,正是这句话,叫我从中听出了一个海外学子对祖国的热爱和眷恋,听出了其中包含着的一丝亏欠,以及急切地想要补偿的那种愿望。
我不知道袁志国这个名字最初取之何意,但我觉得用“矢志报国”四个字加以诠释,当最为恰切……
□本报记者 乔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