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脚的母亲命运多舛，八岁时父母双亡，十三岁做了童养媳，还没有圆房，丈夫去世，后来才嫁到了冯家。

1942年临朐闹无人区，生活不能为继，父亲和母亲被迫闯关东。可是安稳的日子不长，辽沈战役打响，为了躲避战乱，父亲背着哥哥，母亲背着姐姐走了49天，穿破了七双鞋子才回到了家乡。回到家中才得知，母亲的两个光棍哥哥早已活活地饿死了。从此母亲那边就没有什么亲人了。

三年困难时期，我的一个13岁的二哥和12岁的三哥得了脑膜炎，因为无钱医治，不久双双离去。1982年随军才一年的姐姐又突然患病，几经治疗也未能挽留住姐姐才38岁的生命，撇下了三个不懂事的孩子。

亲人的离去，特别是两个儿子的相继夭折和姐姐的英年早逝，几度把母亲逼到了绝路，幸好母亲坚强，能面对人生的不幸和坎坷。经历了那么多亲人和儿女的离去，自此之后，她对于亲人和儿女更加爱惜呵护，仿佛面对的是十世单传的婴儿，稍有不慎就会离她而去。

1973年12月3日，母亲的长孙出生，母亲对另一辈人的到来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忙里忙外。在母亲的嘴边经常挂着一句话：家里添人，比什么都好！健健康康，比什么都好！我想这是母亲被命运打磨出的从心底发出的宣言。

她对长孙更是疼爱有加，无微不至的照顾。家里养鸡下的蛋从此没有再卖一个，都攒着给长孙吃。那个年代谁能奢侈地给孩子买玩具，但是，我的母亲却省吃俭用，抠搜出几个硬币或用平日攒起来的落发，买回或者换回一个泥哨子，

想不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侄子5岁那年，有一天正在玩耍，突然脸色发青倒在了地上，而且口吐白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把母亲吓了个半死，急忙送到医院，经医生诊断得的是“羊角风”，这种病很难临时治愈，等年龄大些就能好了。

被子女离去吓坏了的母亲从此心里又有了一道深深的阴影，她到处打听偏方，甚至求神拜佛祈求解除长孙的痛苦，可是尽管自己再努力和虔诚，丝毫没有使病情好转，侄子还是隔三差五就犯病。母亲愁得整天以泪洗面。

1979年10月2日，侄子又犯了病，经过十几天的住院治疗，才慢慢地恢复过来。出院那天，母亲非要哥哥带他们祖孙俩到县城的工农兵照相馆照一张相。照相之前，母亲还特意奢侈地给长孙买了一顶当时很时尚的“皮棉帽”。

这张照片定格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记载着祖孙不可言传的至深情意。

□冯天军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