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模具车间车铣刨磨机床群，像是喊累了嗓子，各式各样的欢唱暂时收场。师傅们有的擦拭机床，有的洗手更衣。一天的工作就此收尾，再过半小时下班。

“项师傅，该归整了。”钳工班的范师傅提醒着班长，“活儿永远也干不完。再说，打磨冲头儿也没给开工时，悠着干就行了。”

“忙你的，我不急、不急。这不，”项师傅抬头瞄一眼墙上的石英表，说，“差半拉钟头呢，还能研磨好一个冲头儿。”

项师傅说着，继续忙乎活儿。

“嗡、嗡嗡——”是摇动台虎钳发出的闷声。项师傅抬头一瞧，乐了：“小刘，你咋没去收拾呢？”

“师傅，我……今儿派给我的活儿，还剩个小尾巴，半个钟点儿也能处理好。”小刘冲师傅不好意思地呲牙一乐，随后蔫不唧地从工具箱拿出榔头和锉刀。

小刘六年前跟项师傅学的徒，学徒期间，师傅常跟他打比方说，学技术、干工作没边儿，就像一只旋转的陀螺，陀螺转不转，转得质量咋样，关键看打陀螺的人，这个人一定得是你自己。鞭子握在自己手里，也要讲究用心用脑，眼勤手勤腿勤；鞭子要攥在别人手里，被动之下，你肯定玩儿不转了。

两年前，小刘考下了中级钳工技术资格。

今年企业生产的潜水电机首次跟国外签了订单，关系质量的每个细节都马虎不得。当然，项师傅也明白这个理儿：就是咱自家用，也都喜欢质量和性能最棒的。车间调度没给高精环节的活儿估算工时，那是对职工的信任，也是鼓励大伙儿把工作干得更精细、更漂亮。项师傅渴望工友们也能体会领导的用心。

“紧车工、慢钳工，溜溜达达是电工。”“慢工出细活儿。”对模具钳工来说，这些老话更有嚼头儿。“慢”是用时间堆起来的，但只出满勤，不干满点儿，工作进度还是打折扣。项师傅工作三十多年，只要一上岗，他就会像一只大力拉开的陀螺，高速旋转起来。台虎钳旁，聚光灯下，油石与金属摩擦，发出浅浅的、清脆的声响。

“年底选先进，咱还得选项师傅。”范师傅和几个工友这时聚拢到项师傅身旁。

“别介，可别介。咱只是认这个理儿：干啥你得吆喝啥，说句时髦话，咱可不是为了先进而先进哦。大伙儿年底选不选我，我照样该咋干还咋干。要不，你们试巴试巴我？”项师傅的话，引得工友们乐了。

□齐大志